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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

第45章 豆腐

绾青丝 波波 4579 2006-09-24 19:04:00

    一早辞了平安回倚红楼,我没见到寂将军,听说上早朝去了。回了倚红楼,月娘到我房里,见我换了衣衫,正蜷在椅榻上发呆,笑道:“女人昨晚在寂将军府里留宿,还习惯么?”

  我抬眼瞥了她一眼,笑道:“月妈妈想说什么?”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就随便问问,没事儿就好,我一会儿让人给女人送‘冲喜汤’过来。”

  “好啊。谢谢月妈妈。”我笑着应她,大大方方隧道。她今儿来,是为楚殇套消息的吧?是想问我跟寂将军上chuang没有吗?那我就说有呗,气死你。

  月娘咬咬唇,知道我不待见她,也欠美意思呆下去,准备转身走,一个龟奴快快当当地从楼下跑上来,对月娘道:“月妈妈,昨儿那小鬼又来了,说是要见卡门女人。”

  “卡门女人是他说见就见的?”月娘皱了皱眉,“打发他走!”

  见我?照旧个小鬼?我倒来了兴致:“等等,你说谁要见我?”

  那龟奴看了月娘一眼,欠身道:“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昨儿从午时一直等到天黑才回去,今儿又来了。我们问他找您做什么,他又不说,只说见了您才说。”

  哦?是谁呢?我想了想,道:“你带他进来吧。”

  月娘立即阻止我:“女人,这欠好吧?”

  我冷笑:“月妈妈若是有什么不放心,就呆在一边看着好了。”

  她被我一番抢白,想了想,欠好再说,便支眼色叫那龟奴下去带人。一会儿龟奴领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进来,我一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笑起来,原来竟是在“瀚墨轩”门口偷我钱包的那个小鬼。

  那小男孩见到我,咬了咬唇,走到我面前,将我的绣花钱包递过来:“还给你。”

  “怎么不要了?”我笑着问他,并不去接那个钱包。

  “我娘让我还给你。”那孩子的眼神中有一丝倔强,似乎并未觉得自己偷钱的举动有什么差池,只不外是听了娘的付托才拿来还的。

  我笑了笑,这小鬼还挺有脾气。我放柔了声音问他:“你等钱用么?”

  他怔了怔,象是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他,又见我一直不取回钱包,不耐隧道:“不用你管,我已将钱包还你,你还要怎么着?”

  “你若等钱用,就拿去。”我看他突然瞪大眼,似乎看怪物似地看着我,笑道,“这钱包当我送给你了,你回去吧。”

  他迟疑了一下,将手缩回去,犹豫半天,照旧将钱包递出来:“我娘不会要的。”

  “之前你不问自取,你娘自然不会要。”我心中悄悄一叹,这孩子倒有个好母亲,情不自禁追念起过世的母亲,神情一黯,“现在是我给的,你给她说明就行了。”

  他摇摇头,委屈隧道:“娘不会信的。”

  我想了想,道:“那我随你回去一趟,亲自给你娘说,如何?”我倒不是想管这小鬼的闲事,只是想寻着时机,多出去走走,了解这京城的地形情况。

  月娘一直在旁边听着,听了我这话果真插嘴了:“女人,这不太方便吧?而且去到那些地方也不宁静。”

  我抬眼冷冷地看她一眼,嗤笑道:“宁静?不是有人‘掩护’我么?另有什么不宁静的?月妈妈允许我的事,原来可以随意忏悔的。”

  我以为她定要作声再挡我的,岂料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道:“而已,女人若是想去,就去吧。”

  我怔了怔,下意识隧道:“不用备轿子,我想走一走。”

  “随你。”月娘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收回目光,看向那小男孩,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拿我的钱包了吗?”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我,咬了咬唇,垂下头道:“我娘病了。”

  原来如此,穷苦人家能吃饱穿暖就是万幸,恐怕是拿不出看病的诊金,这小孩儿才想了歪念。我点颔首,问他:“那你爹呢?”

  他蓦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道怒火:“我没爹!”

  我怔了怔,看来我无意间触到了这小鬼的痛处,赶忙转开话题:“那诊金需要几多钱?”

  小男孩脸上挂起了愁云:“医生说要三百文才气出诊,我……”他看了我一眼,嗫嚅着住了嘴。我笑了笑,这孩子其实心里也是发虚的吧?我转头对小红道:“小红,去妆盒里取五百文出来。”

  我上次提了一贯钱,给了小红一百文,剩下的基本上都剩在那里,说起来,我花钱的时机还真是少啊。小红把钱取来递给我,我拿过小男孩手里的钱袋,将那五百文装进去,递给他道:“收好,我们走。”

  “不用这么多……”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别扭地拿着。我笑着看他:“多一点准备着,万一医生说不够怎么办?剩下的给病人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总是用得着的。好了,走吧。”

  那小男孩将钱袋紧紧捏在手心里,别别扭扭地跟在我身后,出了倚红楼。到达这个时空这么久,我是第一次能时性能步行上街,富贵的街市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我张望着那些古香古色的修建、市井街头的小贩、身着古装的黎民,觉得自己似乎在做一场梦。小男孩在前面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破败的窄巷,石板路已经磨去了纹路,两侧是低矮的土墙,墙体有斑驳的裂纹,巷子里弥漫着湿润的霉味。小男孩在一个小院前停下来,转头看了我一眼,推门进去,一边叫道:“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有个妇人正在推石磨,小男孩急遽跑已往:“娘,你病着呢,干嘛还出来磨豆子?我扶你进去休息。”

  那妇人甩开他的手,冷冷隧道:“钱还了么?”

  “我……”小男孩迟疑了一下,那妇人见状怒道:“你还没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你是要气死娘么……,咳咳……”话未说完,已咳得说不出话。我赶忙走上前去,扶住那妇人道:“大婶儿,你别着急,他来将钱还我了。”

  那妇人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我和小红的存在,她喘着气看着我,脸上带着歉意道:“原来福生是偷了女人的钱,对不起,女人,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在外面闯了祸,您大人有大谅,原谅他小孩子不懂事儿,不要拉他去见官,我给女人赔礼了……”

  她欲欠身行礼,我赶忙扶住她道:“大婶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看这妇人面色腊黄,瘦得不成样子,也知道她被病痛折磨已久,难得她处境如此艰难还不贪慕不义之财,对孩子不护短的教育要领也是令我赞赏的。我扶她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柔声道:“令郎昨日所为虽然差池,可也是为了大婶儿的病着想,难得他一片孝心,你也别怪他了。”

  她怔了怔,脸上浮出一丝喜色,道:“女人不会送他去见官么?”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哪里需得着惊动官府。”我笑道,“况且他已经知错了,改了就好了,大婶也别太较真。”

  那妇人摇摇头叹道:“女人不追究,是女人大量,但是小孩子如果不学好,以后犯了大错,忏悔也晚了。”她转头看了那男孩一眼,语气严厉隧道:“福生,过来给女人认错。”

  我心中对这妇人又佩服两分,福生抬眼看了我一眼,咬咬唇走过来,低头对我鞠了个躬:“对不起!”

  我笑道:“好了好了,您也别骂他了。”

  那妇人转头看我,迟疑道:“女人今日来,若不是带福生见官,是为了什么?”

  “我听福生说您病了,所以请他带我来看看您。”我小心地想着说话,这妇人的自尊心极强,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接受施舍的,“大婶儿这病欠好再拖,我让赶忙请个医生来看看。”

  她急遽道:“这怎么使得,女人不追究福生的错儿,民妇已经谢谢不尽,哪里还能再让女人破费。”

  我笑了笑,柔声道:“大婶儿这话我不爱听了,我是佩服大婶儿是个明理人,才来这一趟的。大婶儿切莫觉得是我在施舍你。这诊金当是我借给大婶儿的,等你以后有了钱再还我就是,你这病一直拖下去,自己受罪不说,福生也担忧着急,否则也不会有昨儿那事儿发生了,大婶就当宽宽孩子的心不成么?”

  那妇人听了我这话,怔怔地看着我,道:“没想到女人是这样通情理的人,坊间对女人的传言,真是混仗。民妇夫家姓周,你叫我周大婶好了。”

  我愣了一下,笑道:“原来我真这么着名么?”

  那周大婶脸微微一红,道:“是‘瀚墨轩’的老板告诉我们,福生偷的是女人的钱,我们才知道女人是谁的。”

  我笑了笑,知道这妇人的心结已经打开,便让小红陪福生去请医生。审察了这个破败的小院,见院子里的木桌上摆着几板豆腐,有些已不知道搁了几多日,都发霉长毛了,却没有扔掉,好奇地问道:“大婶是以卖豆腐维持生计的?”

  她点颔首,我又问:“那为何这些豆腐已经霉掉了,还不扔了呢?”

  她神色有些黯然:“也不怕女人笑话,都怪我这身子病了这么久,各人怕我做的豆腐不洁净,把病过给他们,再说市集里又不止我一家卖豆腐的,所以不管我做的豆腐多新鲜,都没有人买,每天整板端出去,又整板端回来,我和福生两小我私家自己又吃不完,所以剩的都生霉了。”

  “生霉了的吃了可欠好,你病着就更不能吃生霉的工具。”我摇摇头,不赞同隧道。见她神情尴尬,知道穷人家肯定是舍不得这样糟蹋工具。我走已往看了看那豆腐,发现那豆腐都是白色的霉菌丝长满外貌,奇怪隧道:“为霉生得正好,为何不做成豆腐乳呢?”

  “豆腐乳?”周大婶惊奇隧道,“那是什么工具?”

  敢情这里还没有豆腐乳么?我心中有了主意,转头对她道:“大婶屋里有辣椒面儿和盐么?如果另有洗净的菜叶也可以拿点出来。对了,还要一碗酒。”

  我以前帮母亲做过咸菜,这豆腐乳的做法也知道一点,但没有亲自动过手,只是看母亲做过。横竖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临时试一试。

  她怔怔地看着我,点了颔首,取了工具出来:“只有黄酒可以么?”

  “不知道行不行,我试试吧。”我笑道,取过案板上切豆腐的刀子,将那些已经长毛的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将辣椒面和盐估算着比例混到一起,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浸在酒里倒了毛,再往辣椒面儿里一滚,夹起来用菜叶包好,放到一边儿。周大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却也不阻止我,只好奇地看着我,我抬头笑道:“还需一个咸菜坛子,将这菜叶包好的豆腐依次排放在坛子里,密封五六天,就可以取来食用了。不外这是佐饭的工具,不能吃太多。大婶儿自己也可以来试着做一做。”

  她随着我也包了一块,道:“是这样吗?这工具这样做了,真的可以吃?”

  我欠美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不敢保证一定乐成,只是以前见家母这样做过,不外这前期的霉毛恰似不是这样的养的,豆腐也要先切成小块儿再养霉毛,我只是试一试,若不成,大婶儿别怪我。”

  “看女人说的,这工具横竖也卖不出去,若真能做成女人说的豆腐乳,也没白白糟蹋了工具。”周大婶笑道,从院里取了个洁净坛子,将包好的豆腐放进去。

  “大婶儿,这工具如果取出来能吃,你送我几块吧。”我笑着看她,天知道,我有多纪念母亲做的咸菜腐乳,可惜母亲过世之后,再也没吃过了。外间买的,总是吃不出母亲做那个味道,到这时空,他们连腐乳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买来吃了。

  “女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工具若弄好了,我定让福生给女人送已往。”周大婶儿笑道。

  说说笑笑间,那些霉豆腐已被我们处置惩罚完了,小红和福生请了医生回来时,我们正好把它装坛放起来。等医生看完周大婶的病,我和小红告辞回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天已往了。

  ——2006、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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