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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

第26章 艳女

绾青丝 波波 4633 2006-09-07 16:38:00

    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医生说我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寒毒渗入五脏六腑,加上我自己体质偏热,有内火,引起内热郁滞,总之是被小红逼着喝了半个月苦药,每当这时我都无比纪念二十一世纪的西药片啊。

  这期间凤歌每日都来看我,带着他的琴,他会焚上一炉檀香,用他绝美的琴音舒缓我身体的不适,虽然我是有气无力地跟他闲聊,但看到他时,心情总是格外舒畅;金大娘也来看过我,我把之前画好的花样儿给交给她,顺便跟她讲了讲卡通公仔的做法,听得她双眼放金光,瞬间酿成铜钱形状,看她的心情,我就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对女性和孩童有巨大杀伤力的卡通公仔,在这里一定也会有十分巨大的市场;宇令郎和上将军寂惊云都未来过,但寂将军遣了人送了好些补药和糕点果脯之类的零食过来,我素来不爱吃零食,更不喜食甜的,全部送给小红了;月娘的“超级花魁”大赛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了,忙得不行开交,但仍是每天都要到我房里转转,我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一如既往地保持距离。

  楚殇自那日为我驱毒之后,便再也未曾来过,对于这个男人,实话实说,我的心思是庞大的。有时我会想,我放在他身上的心思是不是太多了,似乎一来到这个时空,我全部的心思都围着他在打转,岂论是恨他也好、怕他也好、防他也好、与他玩游戏也罢,似乎一切的事皆因他而起。仔细想想,我对他的恨与他对我的恨是差异的,我没有背负他那些灭门惨案,弑父霸母不共戴天之仇,我对他的恨,仅仅是因为他囚禁了我的自由,欺压我做了不我不愿意做的事。也许他于蔚蓝雪是有深仇大恨的,但我虽然占了蔚蓝雪的身子,却没那想法也没那须要去为她报仇雪恨。可是,我真的能够把他看得很淡漠么?我在这个时空举步维艰,本以为我是可以凭现代女人的思想和智慧挣脱困境的,其实是我一厢情愿,我的处境优劣,完全凭着这个男权社会的男人们的一念之差,在这个男人可以随意操控女人的生命、命运和身体的社会,他们想我好,我的处境便好,无论是楚殇,照旧那位宇令郎,若讨得他们喜欢兴奋,我的日子便好过,一旦他们对我没了兴趣,我的噩运便又转回来了。说到底,我和倚红楼的青楼女子没什么差异,仍是在以色示人而已,她们出卖的是美色、身体、才艺,我出卖的,是我的思想、言行和对这个时空的人来说特立独行的性格。

  一小我私家最重要的是要能认清形势,掂清自己的斤两。若然一定要依附男人,我就得为自己选择一个最有权势、最有职位的男人。我心中浮起我目前接触过的三个来头显赫的男人,楚殇?宇令郎?寂惊云?看起来都很风物,但楚殇心思太重、性格太狠辣又重复无常,况且在他心里对我另有恼恨,这样的男人,应付起来实在太吃力,这段时间我已经充实认识到这一点,出局!宇令郎我连名字都没摸清,他看起来似乎是非富即贵,身份神秘,但是这小我私家的眼光太过慑人,心机深沉,狡猾过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跟他玩?恐怕反被他设计了也不知道,出局!倒是那位寂上将军,武将身世,性格耿直豪爽,气度宽宏,待人有礼,倒是一棵上好的大树人选,若是打好他的关系……?我思考着,心想要是坊间蜚语是真的便好了,如果那寂将军真的对我一见倾心,看我不使出满身解数,迷得他七晕八素,不外如今我已被那宇令郎包下,要在他面前蛊惑那位寂将军,倒颇费一番犹豫。

  日子便这样算计着已往了,自病后我一直有些恹恹的,这一日精神见好,小红想帮我准备热水沐浴,我唤住她:“就去浴房沐浴吧,每次都把浴桶搬上搬下的,你们不嫌麻烦,我还嫌吵。”每次都要人家把工具搬上搬下,还要提热水,我都欠美意思了。

  小红脆声应了,帮把我换洗的衣服准备好,领了我下楼。倚红楼还在停业中,不见了那些个来花天酒地的男人,女人们有些呆在自己房里,有些在厅里玩牌,另有些在帮着月娘忙乎“超级花魁”大赛的事儿,听说倚红楼里报名的女人不少,有些女人的随身丫头也去凑了凑热闹。月娘的通告早已经贴得街知巷闻,黎民对这次“超级花魁”大赛感应十分新奇,投入了较高的热情和关注度,女人们的义演和预选赛已经进行完毕,有十位女人进入围决赛。现在白昼上街,满街都是帮她们拉票的粉丝。那十位女人也摩肩擦掌,颇有干出个名堂的架势。

  我随着小红下楼,马上感应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有嫉妒的、羡慕的、好奇的、探究的,这个倚红楼一夜成名却终日呆在屋里不愿出门的卡门女人,对她们来说像是一个传奇,神秘莫测。除了登台那天,女人们这才是第二次见我,而我今天又脂粉未施,装束正常,与登台那天的美艳大相径庭。

  “快看,她就是那个卡门?”

  “真是她,卸了妆还真是又瘦又丑呢……”

  “就是,那些爷的眼睛也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居然为了这样的货色一掷千金……”

  “人家的媚功厉害啊,她登台那里你不是见过了么?”

  “她整日里躲在房里不出来,即是在练习那些个功夫吧?嘻嘻……”

  ……

  沿途传来暧mei的窃窃私语,我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走出去。还以为月娘收留的这些女人,都是些苦命人儿,一定也会对其他身世悲凉的人抱以同情,却未曾想呆在这风月场所久了,个个都薰得利欲熏心,刻薄善妒。我摇摇头,有句老话儿是怎么说的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下了一层楼梯,楼梯口突然有所响动,我只觉眼前一亮,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缥缈地迎面走来。那女子五官本已美得感人,气质偏偏又清冷孤绝,只觉得她冷艳逼人,超凡脱俗,如同月下仙子。

  “玉竹女人。”小红对她福了福,女子淡淡了扫了我俩一眼,也不作声,脸上带了些不以为然,转头便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空气中留下一阵清香。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作声来,好个清高狂妄人儿。我听小红说起过这位倚红楼正当红的女人玉竹,听说她是被月娘抱以重望的接替从良的花魁紫芙蓉的一号种子选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而且照旧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在我未登台之前,她算是倚红楼最红的女人,此次“超级花魁”大赛她已经入围十强,也是夺冠呼声最高的一个。月娘在风月场打滚多年,知道男人那几根花花肠子,在青楼找女人,最爱找些个气质清冷,看起来像仙子般高洁,像清莲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这种女人是青楼女人的上品,最掳获些个文人墨客的心,帮她们填几首词曲儿,那声名便鹊起了。

  我却偏不爱这些个调调的,那玉竹女人脸上那份倨傲于世的清冷,虽然差异于恭维俗媚的一般青楼女子,足以令前来青楼寻芳的男人惊艳,但这种人看起来恰似心绝情绝、淡泊于世,其实内心极为敏感多疑、自视清高,又对自己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怜自艾,极端的自负又极端的自卑,我对这种芳心寥寂,一心渴求知音良人的闷骚型人士向来素无好感。

  小红见我脸上忍耐不住的嘲弄笑意,好奇地问:“女人笑什么哪?”

  我回望她,边走边忍笑道:“小红,我在她们眼里,真是个烟视媚行的媚惑子吧?”

  小红适才听到风言风语已是一脸忿忿,听我这么问她,气愤道:“什么媚惑子,她们基础不了解女人,一个个在那里乱嚼舌根子,她们自己好获得哪里去!”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样儿的人不就行了,恼什么,她们又不是我什么人,说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前面就是浴房了,小红之前就通知了管浴房的婆子给浴房送热水,推了门进去,见浴房外间摆了椅榻,一个跟小红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正坐在椅子上磕瓜子儿,见我们进来,赶忙站起来,笑眯眯地给我们福了福:“卡门女人好。小红姐姐,带女人过来沐浴么?”

  “嗯。”小红问她:“小霞,你家女人也在里面?”

  “我家女人洗了好一会儿,应该快出来了。”小霞一边偷偷瞅我,一边答。

  我见她眼珠乱转,就知道这丫头也是个机敏鬼。我笑着对小红道:“既然有人在用浴房,我们就等等吧。”

  两个丫头听我这么一说,“扑哧”一声笑出来,小红笑道:“女人,你说什么哪,浴房大着呢,哪里用你等,况且你另有单独的小厢。”说着带我进去,看到浴房的部署,我才名顿开。

  我原以为这里的浴房也不外是放个浴桶了事,没想到里间竟是一个很是大的空间,大房间里不靠门的三面墙全是一个个单独的小厢,房间正中也摆着些软榻。小红帮我推开一个小厢,小厢里浴桶浴具一概具全,竟然另有淋浴,让我受惊不小。没想到这倚红楼还满注意卫生康健的嘛。洗淋浴能淘汰脏病的熏染,就这一点我就对这个浴房挺满意了。

  这当儿有间小厢的门开了,一个女子披了件松松的绯色袍子出来,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惊奇地审察她,却是一个妩媚妖娆的美女,肌白如雪,却不似玉竹那样清冷孤苦,反倒媚骨天成,眼神中又比玉竹多了一丝勾魂夺魄的缠mian。真是个尤物!我眼睛一亮,我素来喜爱这种媚惑子类型的女子,或许是受了太多武侠小说的影响,里面的妖女个个真情真性,而圣洁仙子全都假口假面。

  那女子看到我,怔了怔,随即面上带出一抹迷人的笑容,媚而不浮,真是媚惑子中的极品。那女子走到我面前来,笑道:“哎哟,看我这运气好的,竟然在这里遇上卡门女人。”

  想来我在倚红楼已是无人不识了,我笑道:“女人是……?”

  “我叫红叶。”那女子大方地牵起我的手,“今次真是谢谢女人给月妈妈出了个‘超级花魁’的点子,我早就想去造访女人了,可是月妈妈说女人喜欢清静,红叶也欠美意思打扰了。”

  我知道她是谁了。红叶,有望接替花魁紫芙蓉的二号种子选手,也是此次“超级花魁”的十强之一,她的才艺也许不及玉竹精彩,但仍然与玉竹一起同挂倚红楼的头牌,据说是因为她最令人销魄的不是那明艳感人的雪肌媚骨,也不是那些个才艺,而是房中秘术,仅凭一双春葱小手便能让寻欢的男人爽得死去活来、飘然欲仙,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名流令郎也不在少数。我初闻她这手绝技便打心底里佩服,真乃强人!

  “哪里的话。”我笑道,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妙人,我实在没有措施不欢喜,“红叶若是得闲,多来看看我才好。”我故意不叫她女人,直接唤她的名字,接近两人间的距离,红叶见我这样易亲近,眼睛一亮。

  “那敢情好,我还正想跟妹妹讨教来着。”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立即喊得比我还要亲热,“妹妹登台那日的曲子,唱得那叫一个痛快,可把这些个臭男人好好数落了一顿。”

  我忍俊不禁,果真是个真情真性儿的,换小我私家来,肯定要说我伤风败俗吧?小红见她拉着我说个没完,脸色不耐地作声道:“红叶女人,我家女人要沐浴了。”

  红叶笑了笑,不以她的态度为忤,亲热地对我道:“那我不故障妹妹了,等妹妹得闲了,我来找你。”

  我见她风姿阿娜地出去了,转头笑着望小红:“小红不喜欢红叶女人么?”

  小红见小心思被我看穿,看了我一眼,嗫嚅道:“她才是真正的媚惑子呢!”

  我笑了:“我却很喜欢她呢。”

  小红惊奇地看着我,我也不解释。小红呀小红,这种精明刁钻在外面的,总是比那种什么事都不动声色,自己一人在肚里算计的许多几何了。你鄙夷她的媚惑,却不知道比起那些个虽然心甘情愿卖身却仍感应自己丢人的人,红叶这种全不在乎别人眼光,真正为自己而活的人才是真正的洒脱之人,即即是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举着新女性的旗号,心中仍有许多桎梏,我们才是真正活得最别扭的人。

  ——200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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