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脊背一寒，惊骇地瞪着他，一脑黑线！完了完了！我又忘记蔚蓝雪是知书识礼、温雅端庄的各人闺秀了，蔚蓝雪是断然说不出我这样的疯话的！楚殇不会真的发现什么了吧？镇定！镇定！他的手掐得我好紧，我深吸了口气，瞪着楚殇灼灼的严厉目光，咬牙切齿隧道：“我是被你这疯子逼出来的！任何人对着你都市发狂！你这疯子！禽兽！魔鬼！”
想到他亲手逼我杀了蔚锦岚，我的眼眶马上红了。我闭上眼睛，不想将自己的脆弱袒露在这小我私家面前，任他肆意取笑羞辱，但眼泪照旧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滑下脸颊。我紧咬住唇，心里无比委屈，为什么要让我蒙受这一切？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时空？为什么？呜咽从齿缝中滑出，眼泪让我变得软弱，我要疯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徐徐地松开，我期待着楚殇接下来的羞辱，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他嘲弄的声音。半晌，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替我擦去满脸的泪水。我全身一震，蓦地睁开眼睛，看到我睁眼，楚殇的手马上停在我的脸上，石化。他灿如星子的黑眸里竟然不带一丝挖苦，却带着一丝痛楚，一丝无措，还含着一丝狼狈，蹙着眉看我。
我呆住了。如果我到现在还看不出他情绪上的变化，那我真的是傻子了，我之前活那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如果前一刻我还只是以玩笑的挑逗来臆测，现在我已经可以用现代人的头脑肯定，楚殇对我，虽然纷歧定是爱上，但肯定有些让他自己也拿捏禁绝、捉摸不透的感受，让他惊骇，让他不安，让他喜怒无常。
这就够了。这场游戏，我一定不会输！我想笑，又不敢。笑意化成了眼泪，我哭得越发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他眼中的狼狈和无措退去，痛色却深了，长叹一声，他伏下身拥紧我哭得不停抽搐的身子，沉声道：“你认真，如此恨我？”
多可笑！他问的问题多可笑！我想笑，却笑不出，泪如烈酒在我眼中作烧，洪水一般涌出。如果你没有逼我杀人，如果你没有囚我在这倚红楼，如果你不逼我卖身，我或许不会恨你，可是那么多如果都是只是如果，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抱着我，久久不语。我不动，任他搂着，不愿也不想止住眼泪，似乎将我这一生的泪水流干流尽，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再有眼泪。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松开我，看我倒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形象全无，半晌，转身默默走了出去。
听着那渐离渐远的脚步声，我的号淘大哭徐徐转成哭泣，再徐徐湮灭无声。我面无心情地坐起来，下床转出内室，在盛着水的面盆儿里洗了个脸，用丝巾细细擦干，然后进内室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我的眼睛因为适才的痛哭有些红肿，眼里却再无一丝泪，似乎我适才基础就没有哭过。我望着自己泛着些微红丝的眼睛，在心底冷笑。楚殇，我今日要叫你明白，女人的眼泪，纷歧定是懦弱的情绪渲泄，有时候更是比刀还利、比蛇还毒的武器。看，它如此轻易就化解了你对我的疑虑，融化了你的冷肝寒肠。它淬了怨恨的毒，今日在你心上划了一条口，明日便会徐徐化脓、溃烂、生蛆，这道伤，只为让你活得生不如死而存在，你完全没有措施医治，除非你死！除非你死！
下午月娘又过来，还带来了一个胖乎乎的量衣妇人，说要量我的身材，顺便让我给量衣的妇人仔细讲讲那裙子的做法。月娘和那妇人都对我画的怪异裙子觉得受惊，月娘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拉了我轻声问：“蔚女人，你认真要穿这样的裙子？”
“放心，月妈妈，我绝不会在登台那天砸你的场子。”我冷嘲，勾了勾唇角，“不光不砸，还会让你把我竞拍个好价儿。”
月娘有些尴尬，再不多话。我将那图纸展开在书桌上，仔细给那妇人解说裙子的用料、做法，细微之处的装饰。突然想起什么，我另抽了张纸，在纸上画了一朵玫瑰，试探着问月娘：“月妈妈，你能帮我找到这种花么？”
月娘看了一眼，又惊又奇隧道：“这是什么花？我从未见过。”
又是从未见过，这个朝代果真还没有玫瑰，我叹了口气：“这是玫瑰花，象征恋爱，也有人叫它月季的。在很远很远的西方，人们用它送给自己的情人，表达恋慕之情。”
“玫瑰花？”月娘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又是讶异又是佩服地叹道：“蔚女人身世名门，果真见多识广。”
她以为我真是丞相千金呢？可惜即即是身世名门的蔚蓝雪，也未必见过玫瑰，我冷哼一声，身世显贵又如何，若不能掌握权势在自己的手里，还纷歧样得沦落青楼，任人作践。我转头问那量衣的妇人：“这种形状的花，如果用绢儿做，能做出来么？”
那胖妇人看了一眼，眼睛发亮：“女人真是巧手兰心，画出这么别致的花儿。女人放心，虽然我金大娘没见过这花，但女人既然画得出来，我们锦绣庄就一定做得出。”
“很好，我要这儿、这儿、这儿都缀上这种形状的绢花。”我看那金大娘眼里的傲气，想必这锦绣庄在京城也是大有来头。我在那裙子的图纸上加了几笔，“另外再给我单独做几朵，花茎要做长一点儿，还要做上叶子。茎要硬，拿在手上花儿不能耷拉下来。”
我又勾了几笔，画出一朵长茎玫瑰：“花瓣用红绢做，不要太鲜艳的红，颜色暗一点……”我眼睛转了一下，指着月娘腰上绣着黑红牡丹的腰带，“这种颜色就差不多了。这裙子三日里能做好么？”
金大娘颔首，眼里闪过一丝傲色：“没问题，后天上午就能送给女人试穿，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加紧改。实在是女人这衣服样式有些……，奇特，我怕有差池，若是我们日常穿的衣服，只要我们锦绣庄接下的生意，从来没有一件返工的。”
那金大娘拿了图纸颠颠地走了，我转身看着月娘，笑道：“我还要麻烦月妈妈帮我准备一些工具。”
月娘从刚刚起就一直深深地看着我，见我笑容满面，摇头轻叹道：“蔚女人，有时我真是看不懂你。”
我挑了挑眉，不答话，微笑着看她。
她静静地凝视我，一字一字道：“你明明兰心慧质、冰雪智慧，却又带着孩子的天真，说你是孩子，又有哪个孩子有你这般坚韧的心性？被迫沦入青楼，不哭不闹、镇定自若，还明白算计，知道凭着出众的学识和才气保全自身。纵然明知不能全身而退，也要想法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为自己作上最好的计划。这样的聪慧敏锐、急智胆识，有时真不敢相信你是一个女子。这样的城府心机，凡人要经过几多年的历练积累，也未必如你，又让人不敢置信你其实还未年满十七。”
呃，蔚蓝雪原来才二八年华？花季少女啊，我真是捡了个大自制。不外，这月娘嘴里说的人是我么？我有点汗！原来我带给她的竟是这样的感受？这这这，这样听起来似乎我真有何等与众差异似的？给我戴那么大一堆光圈，我会被甜言蜜语哄晕头的好欠好？托付，你说的那些，是随便一个现代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市这样做的好欠好？说不定他们还比我做得更好，更强，不似我这般茫然无措，而是玩得风生水起。
我有些郁闷，听她说了这么多，何等何等与众差异，可我拿自己跟现代的同志们一对比，算个鸟！马上泄了气去。
月娘见我听了她的一番马屁不光没兴奋，反而有些低头丧气，更是惊讶：“蔚蓝雪啊蔚蓝雪，你的才气、思想、智慧、胆识，到底是从哪里而来的？这些工具集中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女人身上，是不是太令人不行思议了？我知道你是相府千金，也有几个授业老师，可是他们……”月娘冷笑一声，面露鄙色，“他们跟你没法相提并论，断然调教不出你这样精彩的丫头。难怪楚殇他……”她蓦地惊觉收口，一双美目忐忑地扫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
看来她认识蔚蓝雪的老师啊，我笑了笑，嗯……，纵然不认识，肯定也了解，楚殇在灭蔚家满门之前，想必是做足了作业的，如此，他肯定也有些了解之前的蔚蓝雪吧？也许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各人闺秀，纵然知书识礼、娴雅端庄，也不外是女人的本份做得好些，跟这个时代所有的各人闺秀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是这个让楚殇、让月娘对我都起了疑心？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对以前的蔚蓝雪的关注度没有我想象中高，当我是个寻常千金小姐，未作过多的情报收集，否则，还真欠好应付他们的轮番盘问呢？
“月娘难道没听说过‘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我微笑道，“既然这世间一切的工具，都可以从书中得来，我这点小智慧小胆色，算得了什么？”
“原来如此……”月娘眼光一闪，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信了我，“看来蔚女人很喜欢念书，女人心中也有欲遂的雄心么？”
唉……，这没完没了的！是为楚殇套取情报来的吧？我叹了口气，自嘲道：“月娘太看得起我了，我只对闲书野史有兴趣，可没什么远大抨击。”
“那女人还读？”月娘抿嘴一笑，显然不信，“女子读那么多书，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在我们的二十一世纪，生存竞争如此猛烈，管你是男是女，少读一点书都可能活不下去。女人要想获得个好事情，得比男人学会更多的本事；女人在事业上想获得乐成，得比男人支付更多的心血、汗水和努力，但她们仍然逃不了被歧视和蜚语蜚语困绕的命运。人类文明进步到二十一世纪，男权社会也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没有古代女子身上做得那么明显、那么形式化而已，男人对女子精神和人格上的禁锢，比起古代来恐怕还要变本加厉。我不与她一般见识，摇头道：“若真没用，月娘如今还会站在这里与我谈论这个问题么？”只怕是对我不屑一顾，弃如敝履吧？我轻叹道：“这世间万物，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原理。”
最后这句话令月娘神情莫定，终于住了嘴。许是我贯注给她的思想太过前卫，她要好好消化，这三日竟没来烦我，只将我交给她准备的工具给我送了来。楚殇自那日从我房中出去，也不见踪影，只有凤歌，天天往我这里跑，那曲子我们已经练得烂熟，我设想登台那天的景况，经常忍不住偷笑，凤歌问我笑什么，我也笑着摇头不语。我对登台后即正式接客一事心中已有盘算，之前得悉楚殇的反映，我有掌握在登台演出之后改变他的主意。我心思算尽，若我断错，只能说是天不帮我。楚殇，我不计结果，陪你玩这场游戏，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