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抚曲挥别

　　三人一阵急行，终至一隐蔽处停下。

　　诸葛亮勒住马绳，询问宁风是谁。乔晓婉大致说了一下，诸葛亮听了，刚刚道：“原来是无花门的门主，小乔女人，你和他之前就认识，对么？”

　　乔晓婉一愣，随即明白诸葛亮视察仔细，思维敏锐，自己的神情只怕早就被他看在眼里，当下点了颔首。

　　诸葛亮笑了笑：“小乔女人，那边一经打起，吴郡定然城门紧闭，我们谁也出不去，不如就此别过吧。”

　　乔晓婉道：“城门紧闭，你自己也出不去呀。”

　　“我不出城，至少在短期内不会出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宁静。等这一阵风过了，我再继续云游四方。”诸葛亮道。

　　“这……”

　　“小乔女人，你心里记挂宁风，何不回去看看？诸葛亮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情自当永世铭记。”

　　乔晓婉脸一红，暗想：糟糕，自己担忧宁风的安危，这也被他看穿了。

　　只听诸葛亮仰头望天，长叹道：“时候不早了，月亮都出来了……”

　　乔晓婉顺着他的目光也随着抬起头，果见孤月挂空，天色渐暗。

　　诸葛亮跳下马，席地而坐，把琴置于面前，道：“诸葛亮无以为报，便为小乔女人奏上一曲吧。”

　　乔晓婉不禁发懵：这个时候，你另有心思奏琴？念书人的世界，我还真的不懂……她正要说话，却听诸葛亮已经动手抚琴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乔晓婉明白听见，诸葛亮在轻轻吟唱。

　　琴声悠悠，歌声荡荡，万物静听，叹为观止。

　　乔晓婉知道这歌词是《诗经》里的《月出》，结合当前景色，配以绝妙琴声，不觉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终于，一曲而已，诸葛亮收琴挂背，翻身上马，可乔晓婉依然停在绕梁三日的音律里。

　　“小乔女人，我在死牢为江东出谋划策，另有最后一句没有说，你现在想不想听？”诸葛亮问道。

　　乔晓婉刚刚想起，诸葛亮其时说江东应该着手外交，寻找一个有实力、声望好的诸侯结盟，以备他日共御曹操；还说这是既定方略，如若有时机就要抓住时机……他说了一半，确实有话没有说完。

　　“虽然，还请诸葛先生明示。”乔晓婉道。

　　“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曹操与袁绍在官渡鏖战，孙策何不倾江东全力北上，袭击许昌？一旦许昌城破，迎接汉帝南下，再仿效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霸业就可成了。”

　　乔晓婉听得如雷贯耳，许久才恍然道：“可是……可是现在姐夫已经派人去许昌与曹操修好了。”

　　诸葛亮笑了笑，道：“修好又如何？江东今后最大的敌人就是曹操。你不会觉得，等曹操平定袁绍后，再腾脱手来，能放过江东吧？”

　　“这个倒不是。”乔晓婉想起周瑜的话，坚决地摇了摇头。

　　两只迎面相向，且都不计划让路的骏马，早晚有一天会撞在一起。

　　“其实，暂时修好也是不错的，这样可以麻痹曹操，孙策现在兴兵偷袭，定能声东击西。”

　　“这……这也有点太不讲道义了吧。”乔晓婉嘴里嘟囔着。

　　“道义？”诸葛亮哈哈大笑，“素闻小乔女人博览群书，一定知道《孙子兵法》有句话，‘兵者，诡道也’。”

　　乔晓婉点颔首，道：“多谢诸葛先生指点。”

　　诸葛亮大笑着骑马走了几步，忽地又转回来，道：“小乔女人，来日诸葛亮若是为他人效劳，绝对不会与江东为敌。”

　　乔晓婉见他此前一直包罗着笑意，可现在却有些伤感，不由莫名其妙，她听见诸葛亮“不会与江东为敌”的话，马上微微点了颔首。

　　诸葛亮不再说话，调转马头，徐徐消失在暮色里。

　　“这小我私家这么狂，我们救了他，他竟说以后不与我们为敌。”灵蕊在一旁嘟囔道。

　　“灵蕊，你不懂，他不是狂，也许以后整个江东都市谢谢他。”乔晓婉望着早无人影的路，说道。

　　“哦，二小姐，宁风门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嗯。”乔晓婉点颔首，驾马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了：宁风是对我故作不识，照旧把我忘了？否则他不会对我不理不睬，恍如陌路。我现在回去，该如何面对他？我已经是周瑜的女人，宁风绝对不能再在我的心里泛起了……

　　她想到这，又想起远在巴丘的周瑜，心里马上温暖了许多。这让她越发坚定的做出决定：“灵蕊，我们不去看宁风了，无花门今后如何，和我毫无关系，我们回侯府吧。”

　　“二小姐，如果宁风有危险怎么办？”灵蕊道。

　　乔晓婉心里紧张一下，说实话，她简直不想宁风有危险，可如果凭据孙策说的那样，无花门在吴郡集结，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她想了想，道：“宁风是无花门门主，武艺高强，来去无踪，应该没事的。”

　　“可是，他是为了你才现身的，倘若我们不被朱治阻拦，他怎么会脱手相救？”

　　乔晓婉听她说得有理，可是自己若是回去，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宁风呢……旧恋？准姐夫？故友？敌人？似乎都不是。

　　乔晓婉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无拘无束，无所畏忌，而是顾及许多，思考许多。她是周瑜的女人，自然不应与其他男人牵牵绊绊，虽然心里会莫名的担忧想念，可这不应该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要旋律。

　　“我不去看，灵蕊，这样吧，你回去看看，然后告诉我。”乔晓婉静静地说道，心里却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学会了压抑自己的心情，不再知无不言，不再心直口快。这是成熟了么？乔晓婉不知道。

　　“这……”灵蕊有些犹豫。

　　“你快去吧。”乔晓婉爽朗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