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乾坤玉杯（15）

　　小翠飞鸽传书于我时，是在我安插她去了王邦彦府中后的第五日。

　　我正在窗台边上入迷，一只洁白的信鸽突然飞到了我的面前。我一惊，认出这正是我交予小翠的那只，于是取下它脚环上的字条，见四下无人后随即打开研读。

　　上面用小楷写着：今夜子时，王将与信使府中相见。

　　我将纸条丢进香炉里焚了，然后去到床边从被子底下翻出一个塑胶的封口袋。这是我来玺风朝之前，沈元特地交给我以备不时只需的工具。幸好我一直贴身带着，才没有将它落在瑞王府。

　　里面装着一小袋的特制花粉，只要对着目标撒下一小把，待他吸入后便会昏厥。我十分怀疑这其实就是影象散磨成的药粉，其时我曾跟沈元求证过我的推测。获得的结论是，他又递给了我一个口罩，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不外以防万一，你使用时照旧戴上口罩吧。”

　　一整日，我都在郡守府里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信上的时间快要，我换上了一套男装，将头发高高的竖起，然后戴上了沈元给我的那个口罩后，便悄然往王邦彦的府邸走去。

　　夜已深，街上已经没有了居民，偶尔有几个醉鬼瘫倒在路上，呼呼大睡。

　　我到了王邦彦府邸后，藏匿在了周围的一个小巷里。计划是只等信使一出来，便用花粉迷晕他后，取了密函作为证据交给李瑞。

　　究竟我不能告诉他我来自五千年以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历史。因为纵然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只好先找到确切的证据，用事实进行说明。

　　彼时，我在小巷里潜伏了快要半个时辰。

　　心里想着如果小翠探得的信息无误，那么这个时候，来使就应该已经密谈完准备返京了。我睁大眼睛一直盯着将军府的大门，生怕一眨眼便会错过什么要害细节。

　　就这样盯到眼睛都有些酸了，终于瞧见大门嘎吱一声打开。王邦彦亲自送了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出来，在门口处拱手离别。

　　随后王邦彦便又回了府，那名青年男子则骑了马径直往前方赶去。

　　我眼看他离我越来越近。在经过小巷的时候，我将立在墙边的一堆竹竿朝着他的偏向推了已往。正巧落在他的正前方，马儿一惊，乱了脚步便停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我赶忙上前将刚刚便握在手里的花粉，朝着青年男子一挥洒。他反映不及，猛地吸入了许多，立即从马上跌落下来，晕倒在了地上。

　　我一颗心怦怦地跳得好快。蹲下来急遽去搜他的身，搜了半晌却一无所获。正纳闷的时候，就听见正前方有脚步声临近，紧接着一团火光照亮了我跟前。

　　强烈的光线令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抬头便瞧见王邦彦带着小翠泛起在了我的面前。小翠拿了一个火炬，彼时正低着头不愿看我。

　　我心下一合计，此时也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要怪也只能怪我错信了人。

　　林悦啊林悦，你怎么就是个榆木脑袋。明明知道小翠和小红是一起被卖进王府的，关系一向不错。如今小红既是皇上的人，那么小翠又怎么可能毫无关联呢？

　　我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五天前我告诉小翠，小红迫害王爷的事时，她却并不惊讶，只是故作畏惧地对我说：“小翠正奇怪小红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是失手了。”

　　当初她哭哭啼啼的非得随着我一道进宫，想必也是事先就计划好的。

　　我站直了身子，冷哼一声道：“王将军貌似憨厚，没想到却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主。只怪我错信了这狼心狗肺的丫鬟，枉我待她如此好。”

　　小翠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了，拿着火炬的手有一些哆嗦。

　　王邦彦大笑一声，张狂道：“王妃过誉了。只是王某有一事很是不解，王妃是怎么得知我与皇上早有联系的？”

　　我笑道：“我还知道你的许多事。我既知你背信弃义的不耻事，更知你死无全尸的最终结局。”

　　王邦彦整小我私家比我横跨许多，现在被我这一激怒。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当下抽出随身的佩剑，比在我身前，愤愤道：“今天我倒要看看，我们两人究竟谁先死。”

　　我并不怕死，只是觉得死在这五千年前的朝代异常凄凉。临死之前，连一个自己想见的人都见不到，连一个替自己解释误会的时机都没有，实在是令人死不瞑目。

　　我索性闭上眼睛，想着不外是一抹脖子，今后今生便再无牵挂。

　　只是一闭上眼，沈元的身影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上天让我遇见你，原来是要我在临死之前都无法忘记你。待我死后入了阎王殿，一定要亲自问问那判官，我林悦前世究竟欠了你沈元几多，若是今世还未能偿清，可否来世，生生世世都再许我一段与你的相逢？

　　我重新睁开双目，冷眼看着王邦彦只道：“刚刚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怎么还不动手？”

　　如果他是一个气球，现下也该被我给气炸了。我瞧见他的右手一发力，剑尖直直地朝我的胸口处逼来，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之际。突然不知从何地窜出来一小我私家，将我抱住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随后便听见一声枪响，紧接着是王邦彦赫然倒地的沉闷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到我回过神来就发现沈元握枪的那只手垂了下来。我这才看到他的胳膊上被划出了一条很大的口子，一直延伸至手腕动脉处。刚刚由于开枪用尽了全力，现下整个手腕处的伤口被震得更开了些，鲜血直淌。

　　他赤红的鲜血流了一地，在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将枪递到我怀里，说了句：“我刚刚已经让人通知了李瑞，麻醉枪替我收好。”

　　我点颔首，将枪收好后，撕下袖子上的一块布，将他动脉处的伤口包好。可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血，我看着沈元已经失去血色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绝望，也在那一刹那间突然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上他？

　　不光单因为他在我最落魄时给过我一些提点，更因为每每在我绝望之时，他总能给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