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北地阴鬼
北地，“北方大地”之意，这片贲马河和诸山脉间的土地已被开垦出来，阡陌交通的农田，鸡犬相闻的乡村，星罗棋布的市镇，农工繁荣，人烟稠密。
在濛濛雨中，一行大车队伍沿着贲马河徐徐而行，“吱吱呀呀”呻吟的六辆大车上满载着南海珍珠，元越瓷器，波斯挂毯，皇领精铁，东元矿盐，邕梁弓弩等，他们刚刚将北地长槊运送到南方贩运，这一来一回，就是翻番的利润。
秋雨渐大，噼里啪啦的打着蓑衣，萧索秋雨让人感应入骨的严寒，领头担忧挽马着凉得病，付托伙计下车，将羊毛薄毡布给马披上来防寒，接着盖上油纸来隔雨，待细细检查货物的防雨，见到无恙后，才放下心来，纷纷上车。
冷飕飕的秋风灌了进来，东家和掌柜见伙计们将裹着的毡布都给马匹盖上，怕冻坏了大伙，将烈酒打开两坛，让大伙喝酒御寒。众人豪爽的饮下烈酒，身上热乎乎的。随车的一个小男孩也受骗着喝了口酒，呛得咳嗽。东家怒骂几名年轻的伙计，有些不胜酒力的醉唱着北地歌谣“苦汉乐”，虽然粗俗，但却朗朗上口。
爬过几座座山来，翻过几道道岭……
趟过几条条水来，数着几颗颗星……
哥哥牵马进了那城门楼；
穿过街来，走过巷，哥哥到了城东头；
循望着那青青的楼，看到妹妹倚窗在梳头；
看个哥哥，妹妹招了招手；
数着褡褡裢里的板儿，哥哥上了楼……
欢快热情的歌谣充满了欢笑和热忱，众人嘶吼，尽情宣泄情绪。
雨势更大，门路难行，需要不时下车推动陷入泥淖的大车。云中的通关费很是粗放，不按货物价值收费，而是按车马盘算，每车交千钱，匹马交二百，商贾为了省钱，使劲往车上装货，致使大车很是极重。秋雨浸泡的土路更松软，长长的陡坡下，将麻绳绑在大车上，众人和马匹一起使劲，才将大车一辆辆弄了上去。众人气喘吁吁，马匹也呼哧呼哧的喷出白雾，连孩童也来资助了，累的满头是汗。
东家喊道：“这趟辛苦，每人多发千钱，到了前面镇子吃烤羊。”
听到有吃有喝有钱拿，马上传来阵阵欢呼。走了不远，就发现门路被冲垮，看到奔涌的河水，知道今晚是没法已往了。都是常年跑商的男人，众人也没在意，就准备露宿荒原了，找片高处开阔地，用大车将辕马围拢，防止偷马贼和狼群。
扎下营帐，烧炭取暖，搪塞着吃完饭，部署轮流守夜，众人就草草睡下。
茫然的盯着跳动的篝火，东家无心睡眠，他是典型的北地男人，四十多岁，高峻敦实，国字脸上长着浓密髯毛，古铜色脸庞上，眯着的眼缝透着精明。
秋雨小了下来，这让他心中踏实，明天可以继续上路了。裹着毛毯的孩子脸蛋在火光下红扑扑胖嘟嘟的，在梦里畏惧的乱踢毯子，东家把毯子小心盖上。姐姐一家去年突遭横祸，被阴鬼所害，这孩子因为探亲，万幸的躲过灭门浩劫。
自己待他如亲子，可婆娘很不喜欢这孩子，婆娘曾是暗娼，跟了自己才从良，姐姐嫌弃她的身世，因为这个，婆娘没少怨恨姐姐。怙恃走得早，姐姐将自己带大，想起这些，东家心里就不是滋味，想着回去应该好好说说婆娘了，总带着孩子出来，照旧很危险的。正在瞎想的东家听到马匹躁动的声音，两只守夜犬也在狂吠，心中一惊，不知是狼群来袭？照旧小股马贼偷袭？赶忙出门，就碰上忙乱的掌柜，东家宽慰道：“没啥事，你去睡吧，我看看就行。”随口问守夜的伙计，“怎么样？”
守夜的伙计瞪着熬红的眼睛，很是不安，“东家，差池劲啊！”
“难道是饿急的狼群？”掌柜看着周围，并没有狼群的踪迹，就放下心来，“东家，没有相互联络的狼嚎，不是大狼群，不用担忧。”
“大群狼也不至于受饿，它们不会雨天狩猎的。”东家看着阴云笼罩的天空，担忧的问道：“你说这天，明日还能走吗？”
“别担忧，看看西北的云彩。”掌柜的指着西北方，“乌云淡了许多，待会儿就该停了，等两个时辰，天亮了，这雨也淌渗的差不多了。北地风大，路干的也快，不到午时，应该能上路了。”说着，开玩笑道：“怎么，想婆娘了？”
说笑着的功夫，看到有股烟雾快速弥漫过来，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细看这烟雾，不是那种白色雾气，像是有人故意纵火制造的烟尘，可又没有呛人的气味，四人感受很诡异，伙计声音有点哆嗦，“东家，是不是马贼偷袭？”
“这么大的阵势，马贼也搞不出来啊！”东家感应雾气困绕了自己。
众人相互凝望，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赶忙钻入帐篷，高声叫嚷着将伙计们喊醒。来不及穿衣服，东家将睡得朦胧的申义用被窝卷了起来，交给了略通武艺的两个伙计，付托道：“快，带着申义离开。”东家赶忙到马群中，挥刀斩断了马缰绳，交给二人，急急敦促道：“快走，先离开这里，明日再回来。”
雾气之中，二连三的传来痛苦的尖啸声，如同受尽折磨，声嘶力竭的惨叫让人听着碜的慌。伙计吓得心惊胆战，二话没说，连油纸也没来得及掀去，抱着申义上马就上马，疯狂的鞭打马匹，想要逃出这恶魔般的迷雾。此时雾气也缠上他们，两只守夜犬觉察到了危险，并没有逃离，而是疯狂的朝着雾气扑了上去……
秋日的北方天地，何其辽阔，天地之间，无垠旷野。
贲马河南岸，四骑带着巨犬大雕，迎着向阳，策马而来。马蹄轰然，骏马沿着黄草掩盖的小路飞跃，巡视贲马河防御线。巨犬名唤凌敖，大雕唤作扑天雕，俱是灵兽，能追踪血腥和妖鬼气息，搏杀异鬼，是巡视防御线的重要辅佐。
悲怆的歌声传来，这是北方经常吟唱的歌曲，《孤苦者之歌》
妈妈，在我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你苍凉的背影。
自从喝了贲马河水，我就有了游荡天边的力量。
当歌声唱醉了晚霞，敖特尔也燃起了炊烟。
是哪个热情女人？温了一壶灼热的奶酒，焐暖了那忖量的心肠。
当黑骏马踏响千里草原，是哪个孤苦少年，挥了一声响亮的长鞭……
歌声到了最后，愈加降低浑朴，似乎是大地的沉吟，浑朴的歌声与空灵的埙声相合，在空旷辽远的北方天地上回响，令人迷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