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成遂营救
初冬时节，天空下着小雪，成遂带着亲兵，从北军栉风沐雨赶回麟德宫。
虽然只有十九，可在北军磨砺三年，更显沉稳成熟，身子完全长开，个头比父皇还高峻，虽然没有父皇体魄雄壮，待以时日，定会凌驾父皇。龙行虎步，落地有声，见到正在迎接的乜三许、丁本良、张达印三人，心中大慰，解下五抓飞龙战袍和雕龙金甲战袍，换上了便服，让侍者赶忙上酒上菜。
四人落座，成遂举杯提议，“来，先恭喜张兄升任少府监正。”
张达印面上却是平静，“若不是妕妃娘娘和殿下奏明圣上，夸赞臣服务得力，臣怎有这个位置，不管属下以后做什么，永远都是殿下的人。”
张达印不到四十岁，满身透着精明老练，他是公师都的生母张家人，算起来照旧公师都的小叔，平日里就和成遂、公师都投脾气，投入成遂门下。
“殿下的人，哈哈，女人才这么说！”今日气氛轻松，丁本良肆无忌惮和张达印开着玩笑，“来，恭喜张兄升任少府监正，兼任转运使，这三大营的半个命脉抓在监正手中，兵械粮草可都是你管着。”
三十出头的丁本良方面阔脸，结实粗壮，带着勇武之气，在辟雍学过武科。他的父亲是北军将领，二十多年前就随大正帝在广野泽剿匪，成遂刚来北军时，就由他父亲带着，简陋教授练兵和征战之法，他们就这么成了朋友。
丁本良精通军阵，才略过人，分析问题脉络清晰，解决问题文武相济，就在成遂身边出谋划策，屡屡奏效，成遂委之心膂。最近彭邑军粮案中，就是丁本良一手筹谋的，虽被太子化解，但也让太子一党脱了层皮，更得成遂倚重。
成遂知道，阳谋要靠乜师傅，阴谋要赖丁本良，这中间盘旋人事，牵针引线的事情，需要张达印奔走，这三人为成遂所依赖，信任无加。
张达印自得的笑道：“他娘的，以后谁和殿下关系好，就优先部署兵械粮草，那些不听话的，就让他们多吃太仓陈粮，他们就知道该站那边了。”
成遂压低声音，“以后给龙武卫的守城器械要质量差的，特别是大弩；拨给北军的攻城器械要多，特别是投石机，要新式的！想措施偷弄出几百套甲具来，说是废弃不能用的，找个宁静地方存起来，说不定未来另有大用。”
张达印绝不犹豫的颔首，“咱心里有数，会找时机的。”
乜三许听闻要藏甲兵，心惊胆战，赶忙的摇头摆手，“私藏甲兵，捅到陛下那里，给你扣上个谋反的罪名，让你百口莫辩！殿下，等到了动刀动枪，还真是胜负难料，休咎未知啊！若想继续大统，还要做朝堂谋！”
乜三许是成遂师傅，张达印夫人的哥哥，身量中等，皮肤略黑，双目慈和，唇红齿白，配上圆领文士长衫，很是风雅。他是元越人，成均学士，长于律法，对皇领和元越律法相当熟稔，为?夫人所欣赏，已做了三年师傅。
丁本良颔首，“乜师傅说的至理，谋划朝堂为上，决胜沙场就落了下乘。”
乜三许平静言道，“殿下智明勇略，聪睿达识！听闻殿下整军之际，借机斩过二名太子的心腹校尉，将北军经营的如同铁桶，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张达印兴奋的拍案而起，震得桌子乱颤，叫嚷道：“他娘的，终于报了三年前的仇了！当年他们杀了我们五人！今日就要杀回来！才杀了二人，还要继续杀！”
乜三许高声指责，“殿下面前，不许放肆！”转头对成遂肃然道：“殿下年轻锋锐，血勇方刚，一两次算震慑，陛下能体谅你，若是多了，陛下也怀疑殿下治军能力了！殿下计划做一辈子军帅，这么做无可指责，若殿下想做至尊，执掌皇领，此事决不能再发生！这做天子，不是折冲千里，而是论道经邦！一味杀人，只显残暴，要心有明断而手段高明！总揽英雄，驾驭好汉，让众人不光怕你惧你，还要敬你爱你，这样至尊才会满意，才放心把万里山河相托！”
成遂垂首，“师傅教诲的是，门生记下了！”
乜三许盯着张达印，语气郑重，“达印，殿下费尽心力给你弄来这个差事！你别洋洋自得，你要记得，这不是肥差好差，这是苦差累差！你的权势有多大，诱惑就有多大。切记，奉公守法，实心服务，绝不行监守自盗，损公自肥！等东窗事发，你判个斩立决，你死了倒没什么，可这打的可是殿下的脸面。”
成遂很是赞同，“师傅说得有原理，关于少监欠好的听说时有耳闻，说你当屯田校尉时，就好钱，好赌，好色，人称‘三好校尉’，以后可要收敛啊！”
丁本良想了想，“你是殿下身边的老人，也为殿下所倚重，别最后逼得殿下亲自动手来自证清白。转头部署个协理随着他，省的他胡来，误了大事！”
成遂点了颔首，“好，此事就由丁先生来办吧！”
张达印很是尴尬，有些羞赧，“小的定不会辜负殿下信任。”
丁本良有些讥笑，“山河易改，天性难移！照旧部署人手监视着你吧。”
张达印有些气急松弛，“丁本良，你莫放肆，我张达印从来欠好好念书，你多大本事我不知道，你真有本事把殿下拱上成业殿，我才算是对你心服口服。”
不在意张达印的叫嚣，丁本良漫不经心的言道：“自从姜云天被抓，已往快四个月了吧，就算姜云天是清白之身，只要卫府搜罗证据，他谋逆的证据应该拼凑的他满门族诛了，可此案迟迟没有审理，殿下，乜师傅不觉得奇怪吗？”
成遂深以为然，“母妃在书信讲过，中侍只是露个口风，虽然不会那么直白，圣上其实不怎么体贴此案，只是弃捐，这应该转达足够的意思了吧！”
丁本良颔首，“从妕妃娘娘口中获得的消息，加上从公师都处获得的消息，两下相互印证，可以清晰的判断出来，陛下并没有计划铲除姜家！”
成遂问道：“公庶长和公师都今日怎么没来？”
丁本良言道：“属下擅自做主，没让二人前来，殿下清楚，二人不外是中宰和民众部署的后手，殿下若得等大宝，来保家族无虞的。可以近情，不行近心。可做小事，不行托大事！他们让想我们知道的，二人才会告诉我们，同样，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才喊二人过来，我们今日议题，他们照旧不知的好。”
成遂颔首，“丁先生所言不错，今日商议简直不应让外人得知。”
“圣上何意？”张达印绞尽脑汁，照旧难以推测，“姜云天都关进都官狱了，难不成只是让他躬身自省，敲打敲打，让姜家有所收敛，过段时日再放出来？”
丁本良盯着眼前的酒杯，陷入沉思，“削弱姜家是肯定的，凭借陛下的性子，若真想核办姜家，早就下手了，连都官狱都不会让进，就像搪塞戾太子那帮人，直接押赴刑场，人头滔滔落地，洁净利索！什么权谋，什么企图，都见鬼去吧。陛下心意怕是有过重复，连根拔起？去其强干？修理杂枝？难以抉择。”
张达印问道，“既是如此，是不是顺从天意，营救姜家？”
乜三许筷子僵在空中，“陛下心意是让姜云天引咎告退，照旧像搪塞公真武那样，悄无声息，不着痕迹的除去，若是不知陛下心意，这奏折最是难写！”
丁本良颔首，“官回复职？降级任用？罢官为民？照旧戴罪立功？如此牵动朝局的大变故，不管是咱们上奏章，照旧妕妃娘娘劝谏陛下，若是搞不清形势，心里没底，很容易弄巧成拙。”
张达印大大咧咧，“这还不简朴，那就怎么有利怎么来。”
乜三许恼怒的骂道：“蠢笨！对我们最好的是，让姜云天官回复职，姜家扶持殿下，可是，陛下允许吗？若是逆了龙鳞，不光得不到好，反而会找来灾祸！”
张达印有些委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才行？”
乜三许嗤笑，“怎么办，要想措施！不能像头蠢牛，只知横冲直撞。”
“怎么回事？干嘛总是冲着我来啊！”张达印觉得自己的大舅子哥说话有些差池劲，转头一想，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因为纳妾的事。”
乜三许冷哼道，“哼！当着殿下，你自己说，你纳了几房小妾了？”
张达印转头求助成遂，“殿下，这算是什么事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不是稀松平常吗？再说，我纳妾，也没动他妹的职位啊！只是他妹是个醋罐子，整天和我厮打，你应该劝劝你妹，要恭良谦让，做个妒妇可欠好。”
乜三许骂道：“妒妇？你掉臂体面，白昼宣淫，另有脸说？”
见到二人又吵上了，丁本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糟心的家事，回家吵去，在这里不许谈这个！军国大事不商议了？整日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见到成遂乐呵呵的看热闹，二人不再言语，只是气鼓鼓的看着对方。
又喝了几杯酒，丁本良劝道：“好了，我有个主意，达印，你娶进家门的，就算是娶过来了，以后绝不能再纳妾了，你正妻的职位也绝对不能动摇！打归打，这轻重要分得清，你都四十多的人了，照旧要多注意身体。”
公遂点了颔首，“丁先生这个想法很好。”
乜三许和张达印都颔首同意，此事才算是揭了已往。
回到正题，丁本良建议道：“殿下，先让妕妃娘娘想方设法的探探陛下的口风，若是陛下松口，就让娘娘进言，听说当初姚家是利用谶语来打压的姜家，那么我们也从这里入手，用谶语来营救姜家！他们会用，难道我们就不会用？”
成遂问道：“怎么用？丁先生是不是考虑过了？”
丁本良笑道：“雕虫小技，文字游戏而已！取纸笔来，这就写给殿下看看！”
成遂闻言大喜，赶忙让张达印取来笔墨纸砚，丁本良挥笔泼墨，挥洒自如的将几句谶语写了下来，耐心解说，说的众人频频颔首。
丁本良嘱咐道：“殿下将这谶语告之妕妃娘娘，娘娘有时机说出来最好！究竟女流之辈，随口说出，陛下只当是戏言，不以为意，就算推断错了圣意，陛下也不会怪罪，引起不须要的麻烦。不像我们，一旦上书，就是国本之争！”
丁本良再三嘱咐，“务必自然！浑然天成最好，绝不能有斧凿之嫌！若让陛下察觉，反让陛下不快，黑暗警惕，因此心生芥蒂了，这进言还不如不进！”
成遂喜滋滋的将纸条收了起来，揣入怀中，敬佩的言道：“丁先生所虑高远，我今日就去宫中，借探视母妃的时机，将这番意思说给母妃听。”
丁本良道：“若能探查出陛下的意思，就识趣行事！”
张达印颔首，“到时候，我来发动我们的人上奏章。”
丁本良道，“成败在此一举，若能翻过案子，就是翻过天来了！到了那时，朝中那些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大臣们，就知道赌注该下在那边了！”
张达印满脸厦悦，“这样好！殿下，真要救出姜家来，姜家一定誓死效忠殿下！朝中有姜家相助，外有北军为依仗，不管是文是武，都能和太子扳扳手腕。”
丁本良面带笑容，“若此案能反过来，绝不是扳手腕了，说不定……”
成遂虽有心期待，倒是没想这么多，“来日方长，我们都年轻，慢慢来，早晚把太子拱倒，他再明处，我在暗处，何愁大事不成！”
乜三许对这番话很是欣赏，“殿下能沉得住气，很好，不管为臣，照旧为君，功不在一时，而在一世，这才是做大事应有的气度，我等追随殿下，幸甚！”
张达印道，“殿下，既然定下了方略，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都官狱虽归大司寇府统领，可是真正掌握的是督捕手下的掌刑，我私下告诉佟正伦，让他顶住压力，力保姜家！还好，我们之前曾经告诉过他要想方设法的维护姜家，他本人又和姜家的姜弘羊交好，这算是殿下埋下的伏笔，结下的善缘。”
成遂对今日商议很是满意，“等喝完这酒，就分头行动，来，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