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青州（下）

　　许岸满身已经被汗水浸透，这场比试似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若不是杨妙真突然泛起，今天一定败在李全手中，他连忙拱手道：“四娘子谬赞，是李节使手下留情了。”

　　杨妙真点颔首，凤眼浅笑，向李全道：“彭副总管派人过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不如去中堂吧，哪里有在演武场见客的。”

　　李全刚刚杀伐之气早已经消融，笑道：“就依四娘子。”

　　众人到了中堂，分宾主落座，张士显递上了彭义斌的书信，试探问道：“彭副总管明年春种之后计划继续北伐，不知李节使可否...”

　　还不待张士显说完，李全“哼”一声，道：“彭义斌如今兵强马壮了，想打谁就打谁，也不问问我这个京东忠义军都统答不允许，再过些日子恐怕连朝廷也不放在眼里了吧。”

　　张士显连称不敢，杨妙真在一旁道：“淮东许制置上书朝廷，集结两淮禁军来楚州校阅，而两淮州郡戎马都部署在各地要冲，要预防金虏，守将都不愿派兵来楚州校阅。可朝廷颁旨召集两淮各部肯定要前去，如今正在楚州校阅，可两淮边将都有怨言，不知彭副总管怎么看？”

　　张士显等人一怔，许国想搪塞李全各人都心知肚明。今年正月许国就职淮东制置使，卖力节制忠义军，到了八月李全才去楚州谒见。凭据宋朝政界的礼节，将领谒见制置使的时候，必须行膜拜大礼，不外大部门情况下出于对高级武将的尊重，在武将行礼之前，制置使会上前扶住武将的双臂，并口称“免礼”，以示友好。

　　李全官拜节度使，是宋朝最高级此外武将了。在谒见许国之前，许国的幕僚私下对李全说，一会儿制置使会在节使行礼之时上前扶手，免除膜拜之礼。可到了正是谒见的时候，许国却端坐着接受李全的膜拜，绝不加以阻止。

　　宋朝重文轻武，李全归顺宋朝之后也膜拜过一些高官，但那些高官都是进士身世的文臣，李全也没什么话说。而许国是武将身世，而且官阶并不必李全高，李全虽然外貌上没有发作，却今后对许国挟恨在心。

　　许国志大才疏，认为自己已经能控制住李全。而李全黑暗不停瓦解许国的力量，将许国帐前的上将用种种名目调走。如今彭义斌帐下上将赵邦永原先就是许国帐下猛将，却被李全找了个理由，调去彭义斌的忠义军中任职。

　　许国为了搪塞李全，本月集结了周边两淮十三万大宋军队，到楚州郊外校阅，来向李全的忠义军示威。

　　张士显知道这个话题欠好回覆，赞同应道：“现在隆冬腊月，飞雪连天，各军千里迢迢奔赴楚州，千里冒雪跋涉，士卒肯定疲惫，就不知许制置如何赏赐士卒，以安军心了。”

　　李全听了这话，脸色稍缓，又聊了一会儿，看天色已晚，便道：“几位车马劳顿，不如先早些去驿馆歇息，其它军务明日再商议吧。”

　　杨妙真也转身对下首坐着的国安用道：“今日许统领陪三哥练枪也辛苦，给他部署沐浴，让他好生歇歇。”她那“好生”二字说得特别重，国用安会意，笑道：“省得，四娘子放心！”

　　李全点了汤，张士显知道那是送客的意思，便起身告辞。

　　一路上张士显闷闷不乐，这次来青州的任务很清楚，他们也知道李全是不会支持彭义斌北伐的，但只要北伐的时候李全不掣肘，他这次青州之行就算告竣任务了。可没想到今日相处，他发现李全比他预计的还难搪塞。

　　国安用先将张士显和王思退部署在东厢的两间房，带着许岸来到西厢，西厢较为僻静，进了屋子，房里的面积很大，部署却并不多。偏北的墙壁边上，放着卧榻，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只大木桶，在木桶四周，各摆放着一张屏风。

　　国安用正待转身告辞，又突然笑道：“屋里备了面汤，请许统领沐浴，屋内一切可尽情享用，莫要辜负了李节使的心意。”

　　许岸一怔，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想问问，国安用已经告辞。不到片刻，一个年长的嬷嬷带着几个小厮端着铜盆将烧好的热水鱼贯而入。不到片刻，木桶里填满了热水，水面上漂浮着细碎的花瓣，热气腾腾，满屋芬芳。

　　小厮退下之后，嬷嬷又唤来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那丫鬟将白色的汗巾挂在屏风内的架子上，伸手入木桶试了试水温，灵巧地迈着碎步到许岸面前，施礼道：“面汤备好了，奴家陪许统领易服……”

　　许岸颔首起身，对着她招招手道：“我自己来吧，你们先出去吧。”

　　俏丫鬟脸颊绯红，看了看许岸，又看了看一旁的嬷嬷。

　　嬷嬷脸上露出了一丝讪笑，问道：“许统领不需要人服侍吗？这丫鬟是经过老奴亲自调教的，许统领恐怕还不知此间的妙处。”

　　许岸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在军中独自一人已经习惯，这些妙处只怕难以理会。”

　　嬷嬷脸上的笑意一僵，躬身道：“看来这些庸脂俗粉难入许统领高眼，即然如此，那老奴告退了。”说完这话，她立即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许岸望着逐渐被关上的房门，解开发髻，脱下了衣服，跨入浴桶，慢慢浸下身子，看着那漂浮着花瓣的水面满上来，徐徐舒了一口气。

　　他栉发沐身，将身体搓得通红，洗去一身的疲惫，看着木桶中的热水徐徐由清澈变得混浊，十分惬意。他起身用栏杆上挂着的白色汗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一件蜀锦长衫，再将发髻盘起，用木桶边准备好的牙粉与净水洗漱了口腔，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也颇为满意。

　　木桶中的热水挥发出的蒸汽给屋子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壁上的青铜鱼灯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晕。他正待收拾行装，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他心想这多数是来收拾木桶的，便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款款走进一女子，肌肤胜雪，姿容绝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