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飞天（下）

　　看到眼前的箩筐飞上了天空，蒙军众将士全都愣住了，一时间连射箭都忘记了，只是手指着天空，高声得呼叫。甚至有几个士卒把，跪倒在地，叩拜不停。

　　热气球随风而起越飞越远，许岸将几个沙袋抛下，让它飞得更高一些，热气球顺着气流盘旋，从银州城中穿城飞过。

　　公主抬起一双妙目，只见夜空众月色凄迷，苍白的月色象轻尘一般洒下。附身看去，城中已经是火光冲天，无数火炬在城中跳跃延申，像无数条火蛇，火蛇所过之处喊杀声和哭喊声阵阵。府衙所在之处也是一片狼藉，尸体堆满了一地。

　　“银州城...破了。”

　　公主肩膀耸动不停，月光洒在她秀美的脸上，热泪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走吧，我们走吧。”许岸慰藉道，他知道接下来蒙军便要屠城，这些景象可不想让公主看到。

　　飞过西城门，门楼上依然在交战，西门的守军还没有放弃，许岸还能听见台甫砲发砲的声音，应该是一支西夏军向西城突围，占领了此处。从上往下看，那支西夏军队被蒙军困绕在城头，规模不停在缩小。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城头上高唱：

　　“黔首石城漠水边，赤面父冢白河上，高弥药国在彼方；

　　宁射苍鹰不射兔，宁捕猛虎不捕狐。与明相伴不会暗，与强相伴不会弱。

　　张弓无力莫放箭，说话不巧莫张口。人有智不迷俗处，箭有功敢入深山……”

　　歌声中透着一股悲凉肃杀之气，这也许就是银州将士最后的葬歌。

　　风声咆哮，将歌声扯散，热气球向着西面越飞越远，火光中的银州城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点，最终消失不见。

　　天是玄色的，沙是黄色的，只是风越刮越烈，满天都是飞翔的黄沙。热气球随风而行，如蒲公英一样被风沙带着向着西北飞了一夜，犹如屋舍殿阁一般悬于空中，炉子火焰越来越小，飞船也越飞越低。

　　沙漠里，几百人的骑队在徐徐而行，狂风从背后卷来，盔缨在风中飞扬，铠甲噼噼啪啪的响着。一个骑士突然抬着手指向天空叫道：

　　“快看，天上，天上那是什么，什么大鸟？”

　　众将士抬头看去，天上一个椭圆型的物体徐徐降落在前方几里之外，领兵的将领打了个呼哨，几百士卒形成半圆型的攻击阵型围了上去。

　　众将士见那个椭圆型物体之中爬出了一男一女两人，不由大吃一惊，纷纷惊呼，领兵的将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看了看他们的盔甲，问道：“你们是浪讹白遇的部下？”

　　领兵的将领一怔，正待回覆，那黑衣女子抢道：“快快带我见浪讹白遇，有重要军情。”

　　这一男一女正是许岸和端颜公主。他们遇到的是西夏将领浪讹白遇的游骑兵。骑兵们将二人送入一个沙漠中的军寨。浪讹白遇听说银州城失守，便带着游骑兵四处收拢溃兵，不意居然遇到公主。

　　浪讹白遇见过公主，把最新的消息告诉两人：“银州城破，十万雄师全军淹没，蒙军屠城，斥候说夜间有几支人马突围乐成，但目前还没有见到人。”

　　两人默然，这个结果他们也想到了。浪讹白遇看了看许岸，道：“许统领，你们忠义军有使者在此不远处，我派人让他来与你相见。”

　　许岸一愣，半日之后，他见到了急遽赶来的陆勋。陆勋八月将宝马与甲具送回河北之后，继续又来西夏交易，这次原定购置一千匹战马回河北，不意银州被围，银夏地域其它城池也均被蒙昔人攻破。所有计划被打乱，只能暂时退到这里，本想就此回河北，不意却遇见了许岸。

　　陆勋听说银州城破，正担忧着许岸的安危，不意他居然能逃出来，也是喜出望外：“横舟无恙便好！大伙儿盼着你早日回去。”

　　“军中一切可还安好？”许岸问道。

　　“军中没事，你可知朝廷出了大事？”

　　许岸这些日子被围银州城，外界消息关闭自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由问道：“朝廷出了什么大事？”

　　“先帝驾崩，今上登位了。”

　　许岸一怔，他记得嘉定是宋宁宗的年号，宋宁宗之后就是宋理宗了，现在登位的这位宋理宗将掌控南宋皇位几十年。

　　“朝廷风云突变，史相掌控大权，李全与史相交好，副总管必受掣肘，横舟尽快回河北吧，副总管定有要事部署。”

　　许岸徐徐颔首，陆勋继续道：“这两日有消息说蒙古使者孛秃（成吉思汗女婿）已到兴庆府，西夏右丞相高良惠甘辞厚币向孛秃求和。提出派出皇子为质，公主和亲。”

　　“和亲？”许岸心中一沉，如果西夏又要和亲，这重担说不定照旧落在端颜公主的身上。

　　陆勋皱眉道：“西夏若全面倒向蒙古，这里就不是久留之地，我们照旧尽快回河北。”

　　许岸第二日一早便向端颜公主来离别。

　　“许统领这么快就要回河北？”听得许岸要回台甫府，公主露出失望的神色。

　　“本想护送公主回兴庆府再走，可......”

　　公主摆摆手，让身边众人退下，徐徐上前走到许岸身边说道：“兴庆府中议和之论又起，不少大臣劝父皇重新与蒙古结盟，若是父皇允许。说不定又是派我和亲。”

　　许岸心头一紧，说道：“如今已入隆冬，蒙军河东泽州、潞州被金军攻破，势必难以再伐夏。”

　　公主点颔首：“我虽不愿，但身为一国的公主，并没有什么选择余地，只能为父皇分忧。我要回兴庆府说服父皇继续反抗到底，银州十万将士和数十万黎民的仇不能不报。”

　　许岸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公主抬起头来，看着许岸道：“你对我千般呵护，救了我无数次，如此膏泽只能来世再报了，只恨生在帝王之家。如今西夏战和未定，以成是非之地，你也尽快离开，久恐生变。”

　　门外浪讹白遇求见，进账后带来了西夏天子的最新手谕：“夏蒙议和，端颜公主立即返回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