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嫁（二）

　　如果你掀开老通书的话，就会发现上面写着：腊月十八，忌祈福、忌嫁娶、忌入宅。

　　忌嫁娶，不宜嫁娶……

　　然而，沈清挽却要在这一天，取代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嫁给有着“克妻”命的焰魔军元帅阎殊。

　　这日，天还没亮，沈清挽便被喜娘吵醒，开始沐浴、易服、梳妆、妆扮。

　　她的脑子昏沉沉的，从被叫醒的那一刻，就没有真正清醒过。她由着丫鬟们资助收拾，就像是一个没有思维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弄。等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喜娘又开始在她耳边碎碎念，不停地重复着结婚时的礼仪，过会儿该做什么，不应做什么……

　　等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沈清挽又由丫鬟搀扶着，去了沈老爷的院子，向怙恃离别。

　　沈老爷的反映，依旧冷冷淡淡的，既没有嫁女儿的欣喜，又没有嫁女儿的不舍。沈清挽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似的。倒是胡美玉，红了眼，拉着沈清挽的手，念念叨叨，倒是做足了戏码……

　　沈清挽像是根木头似的站着，不哭也不笑。

　　直到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是阎府迎接的队伍，已经快到了，让新娘子快去准备准备。

　　胡美玉这才放过她，让她赶忙回去，盖好红盖头，别露了脸。

　　沈清挽淡淡地离别沈老爷，回到了挽风苑。

　　随后，喜娘又将视线准备好的盖头，盖在她的手上，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苹果。然后由绿浮和响翠，一左一右扶着，来到了大门口。沈老爷和胡美玉，连带着沈家的佣人，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众人翘首企盼，望着街道尽头。

　　没过多久，敲锣打鼓声从街道那边过来。

　　有人高呼着“来了来了”。

　　话音落地，便有一队人马，从街道那边过来。

　　“小姐，阎府的人来了。”

　　响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沈清挽微不行闻所在了颔首。

　　若是此时，有人将她头上的盖头揭开，便会发现，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更多的，似乎是一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很快，迎亲队伍来到了沈府门口。

　　“怎么会这样？”

　　“那人似乎不是阎帅……”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郎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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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徐地，周围的议论声响起来。

　　只见队伍最前方的迎亲马上，没有坐得有人，今天结婚的新郎官不见踪影，反而让一个面目凶狠的虬髯壮汉牵着马来迎亲。

　　结婚当日，新郎不见，只派了属下牵着一匹马过来，这是何等的羞辱？

　　即即是沈家老爷心里有鬼，但面对阎府这结结实实、打在脸上的一巴掌，心里照旧控制不住地恼怒，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老爷问那虬髯壮汉。

　　他再不喜欢沈清挽，但她现在照旧沈家的女儿，对方在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沈清挽，就相当于在羞辱沈家！

　　虬髯壮汉脸上没有半分羞愧之色，直接走到沈家大门前，冲里面的人抱拳：“在下雷鸣山，乃焰魔军校尉。我家元帅身体有佯，所以，让我暂代他前来迎娶新夫人回府。”

　　“天啦，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替代？”有人道。

　　“就是就是，这是结婚，岂能儿戏？”有人赞同。

　　“之前听说阎帅的腿伤着了，现在连结婚都让属下的人取代，看来是真的了。”

　　“不外，这也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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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议论纷纷。

　　是啊，结婚岂可儿戏。

　　沈老爷正要教训雷鸣兽，胡美玉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俯身已往，在他耳边说了“清萱”两个字。

　　沈老爷像是被人重新到脚，淋了一盆水，瞬间惊醒过来。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

　　结婚之事，是他们理亏在先。

　　现在不仅不能跟对方翻脸，还要陪着笑脸，让他们尽快把沈清挽这个灾星给接走，免得拖得越久，露出什么破绽。

　　“哈哈……”沈老爷大笑两声，“原来是雷校尉，真是久仰台甫，久仰台甫啊。哈哈哈哈……”

　　雷鸣山是个长相粗拙的男人，性格直来直往，最见不得这种文绉绉，喜欢绕圈子的人。见沈老爷如此，对他的印象也就差了三分。再看立在一旁，被左右丫鬟扶着，身形消瘦的沈清挽，心里越发不以为然。

　　如果可以，他真想调走就走。

　　不外，这究竟是元帅马上要过门的夫人，他再怎么不喜欢，照旧要先办正事。于是，他朝沈清挽抱拳：“属下雷鸣兽，奉元帅之命，来接新夫人回府。新夫人，请跟属下回去吧。”语气里，是绝不掩饰的轻视。

　　“你……”

　　响翠气急，便要开口，被沈清挽一把拉住。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她。

　　雷鸣山心里想，要是对方被气着了，开口说不嫁，那他就空手回去。等元帅问起，他就实话实说，大不了，挨上几十军棍。

　　沈老爷心里却在祈祷，沈清挽这个时候，千万别意气用事，把身份给袒露了。

　　胡美玉则开始朝喜娘递眼色，让她识趣行事，别误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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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众人都看向沈清挽的时候，沈清挽开口了：“绿浮，扶我上轿。”

　　此话一出，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失望。

　　“哎哟，还愣着做什么？喜乐奏起来，快点奏起来！”这时，喜娘帕子一甩，娇笑道，“你们几个，没听到新娘子的话吗？赶忙把人扶上花轿！这结婚的吉时啊，可延长不得，延长不得啊……”

　　喜乐奏起来，吹吹打打，局面逐渐热闹起来。

　　沈清挽在绿浮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上了花轿。

　　轿帘子刚一落下，喜娘就帕子一挥，高呼：“起轿——”

　　轿夫抬起轿子，迎亲队伍敲敲又打打，热热闹闹朝阎府走去。

　　望着越走越远的队伍，沈老爷终于松了口气。

　　十九年了，这个灾星，终于被送走了……

　　胡美玉抬起帕子，偷偷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也松了口气。

　　刚恰好险。若是沈清挽气不外，就地揭开盖头，那她们这些日子来的谋划，就全废了……说不定，她的清萱就要嫁给那个阎王。

　　幸好，幸好……

　　沈清挽低下头，张开放在膝盖上的右手——

　　只见白皙的掌间，泛起几条深深地指甲红印。

　　差一点，就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