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算计
沈清漪正望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愣神之时，那边轻罗担忧地蹙着眉，不时地转头望向门外，疑惑道：“流萤怎的还未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流萤提着裙角急遽折返，跨入门槛时因为跑得太急，还险些摔了跟头。
幸得轻罗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皱眉训斥道：“流萤，你怎么回事？急急遽的，若冲撞了女人可怎么好？”
名叫流萤的侍女显然在沈清漪跟前极得脸，即便被训斥也是不甚在意地扑了扑裙摆，口中道：“这不是着急禀报女人嘛，这才跑得急了些。”
她解释而已，也顾不得轻罗说什么，便急急遽跑到沈清漪身边。
“女人，前头失事了。”
……
待沈清漪赶到祖母所住的咏絮院时，果真见四敞的大门里头密密麻麻地坐了满屋子人，正中央正跪着个丫头，满面惊骇。
沈清漪皱了皱眉。
前世这个时候她眼疾并未如今生这个时候痊愈，因现在日发生之事前世的她并不知晓。
但瞧着屋中这架势，断不会是什么小事就是了。
她虽不知具体缘由，但她知道，沈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却也有足以成为众矢之的的资本。
她这一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对沈家倒霉！
沈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钟灵，年岁比沈清漪的母亲文氏年岁还要大上不少，却依旧心明眼亮，远远儿地便瞧见了沈清漪，连忙迎了上去，上下审察了沈清漪一眼，道：“三女人身子可好全了？这春寒料峭的，怎的这个时候出来了？”
沈清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道：“这不眼睛才好，见后院空无一人，便想着来跟祖母报个平安。”
说着她又故作好奇地看向屋中，道：“今儿是怎么了，这般的热闹，这两日不见得有什么重大节日才是啊？”
钟灵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道：“三女人不知，老祖宗生了大气了，这事老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老祖宗一向最疼爱你，您快去慰藉慰藉她，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沈清漪点了颔首，没有惊动旁人，悄悄儿从侧门的屏风后蹑手蹑脚地绕了已往。
她在屏风后悄悄望去，只见祖母坐在上首，手中拄着拐棍，一向平和的脸现在严肃地绷着，瞧着怪怕人的，身边的毓秀为她打着扇，不时为她扫着心口，担忧地小声说着什么，想来应当是在劝说祖母别动气。
老祖母下首左手处正依次坐着她的母亲文氏、一母同胞大令郎沈忆年及王姨娘所出，但自小教养在文氏膝下的二令郎沈经年。
而右边则是府中的各个姨娘，众人神态各异，有的满目担忧，有的满眼挖苦，有的眼带不屑。
但各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显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老太君和当家主母跟前儿上眼药。
沈清漪在再看向那地上跪着的丫鬟。
那丫鬟五官生的周正，尖下颌，桃花眼，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那羽扇般的睫毛之下的眼珠却在滴溜溜地乱转，显然是个有主意的。
她的袖子被翻上去一截儿，露出了整条白生生的小臂来。
沈清漪盯着那丫鬟若有所思。
这丫鬟她前世是见过的。
沈家嫡宗子沈忆年前些年高中进士，如今在烟庆府做知府，前世沈清漪记得沈忆年一心思慕翰林大学士家的长女袁晚宁，两人本是两心相悦，可就在两人要谈婚论嫁前不久，沈忆年却突然平白无故地纳了个妾进门。
袁晚宁是个坚强性子，立即便撕了聘书，拒了这门亲事。
沈忆年因此事而神伤，终身未曾嫁娶，而那妾室使尽了满身解数沈忆年都不愿碰她一下，更遑论将她扶为正室。
这侍女见上位无望，也就听人指使伪造了沈忆年收受巨额行贿的罪证，害得沈忆年被活活打断了一条腿贬为庶人，连带着沈家也遭到了赵宪的怀疑而得了个削权流放的结局。
而造成这一切的妾室，即是眼前这个不甚循分的丫头。
沈清漪眼珠转了转，目光在她手臂上流连了一圈便大致猜出了来龙去脉。
趁着无人觉察，她便悄无声息地绕过屏风，走到二令郎沈经年的身后，出其不意地一把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经年果真一时不察，小声“哎呦”了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对上沈清漪的脸不由惊讶地伸手捏住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小声询问道：“你眼疾好啦？”
“空话，欠好我来干嘛？”
她行动尽量轻地坐到沈经年身边，用小手帕掩着脸，悄声询问道：“二哥哥，这剑拔弩张的，是怎么回事，这丫鬟犯什么事啦？”
这沈经年虽是庶出，与她不是一母所生，但二人是兄弟姐妹之中年岁最相仿的，又是自小长大，自然比旁人来说要更亲近些。
沈经年闻言便也凑过头来，指着地上跪着的丫鬟小声答道：“你眼疾恰好，不知道。这丫鬟啊，是裘嬷嬷在咱们府里的家生子，之前一直做杂货，是前些日子才新拨去伺候年老的，我那时候瞧着不像个循分的，就想着给年老另外挑个好的。
谁知道我进门的时候年老不在屋里，这丫头正对年老的茶杯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瞧着奇怪，于是作声询问，谁知还没怎么着呢，这女人慌里张皇地就要跑。
我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蹊跷，于是我就派人扣下了这丫头，找来府医一瞧，好家伙，这小娘皮给咱们年老下脏药呢！
这哪得了？我想着人证物证俱在，也不必再多说，便想着人赶忙将人打发了出去，谁知她突然就跪下了，哭着说她早就是年老的人了，也不想求什么名分，只想在年老跟前做牛做马，闹得不得安宁，险些把咱们祖母气着了。”
沈清漪嫌恶地皱了皱眉道：“既然这丫头生了不应有的心思，打发出府去就算了，何至于闹出这么大消息？再说那裘嬷嬷不是早就没了么，又有什么不方便的？”
沈经年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这丫头是没什么面子，但她母亲原是咱们祖母身边的老人儿了，是祖母落魄时便陪在身边儿的，这几十年的主仆在此，更况且死者为大。
“眼下这事还没个定论，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人逐出府去，岂不落了旁人的口舌，说咱们太傅府苛待忠仆？”
沈清漪扬起眉梢。
“这有什么好担忧的？等下看我的就是了。”
她贼兮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