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落津位于巨鹿县城的东南偏向,坐落于平乡县城的东北偏向。
若是在舆图上用直线将三者连接起来,就会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而薄落津,正是位于这个三角形的顶角。
陈旭带着黄巾军向北行驶,黄昏时分就到达了巨鹿县城的统领规模。
自从进入巨鹿县城开始,陈旭就感受到了帐下,有许多黄巾士卒的情绪起伏都很是大。
陈旭初时另有些不解,看到众人的反映,心中些忧虑。
无意间,他听到吴凌的话,说巨鹿县城是大贤良师的家乡之后,陈旭才名顿开。
睹乡思人,众人看到大贤良师的家乡,难免就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大贤良师,另有先后战死的人公将军、地公将军。
可以说,巨鹿县城是黄巾军的起源之地。这里有许多黎民,都追随张角一起起事。就连现在追随在陈旭身后的三千骑兵,亦有不少人是巨鹿人氏。
睹乡思人,再加上近乡情怯,怪不得众人的情绪有些奇怪了。
想通这些,再看着天色已经不早,陈旭就下令让黄巾军的将士们,寻找一个好的地方,尔后安营扎寨。
安营扎寨完毕,吃完晚饭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有许多巨鹿当地的人,他们结伴而行,来到营寨的外面,跪在地上,满含热泪地亲吻着这片土地。
自古以来,国人的乡土意识都很是浓烈。后世的人将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并称为人生四大喜事。
‘他乡遇故知’中的这个‘故知’,并非单纯地指知己、友人,有时候也指同乡之人。
试想一下,一人在外地游学,身旁之人全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口音。突然间,见到一个与自己相同口音的人,这时的心情会是如何的惊喜?
离家而知乡愁。
远离家乡的游子,就似乎无根的浮萍,哪怕外表再鲜明,亦未曾有过真正的归属感。
当在外地遇到自己的同乡之时,两人很有可能,会滔滔不停地谈论着家乡的美好、家乡的风土人情。
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的同乡,能够与自己有相同的语言。
楚霸王项羽攻占咸阳后,有人劝他定都。可他因为忖量家乡,急于东归,就说:“富贵不归家乡,如衣锦夜行(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富贵回籍,是许多人心中的愿望。这不是炫耀,而是对于家乡的热爱。
但是,这些巨鹿县城的黄巾军,他们满怀希望地加入义军,希望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然而,大贤良师死了,人公将军死了,地公将军也死了。黄巾军的开创者都已经逝去,那个虚构的太平世界,另有可能泛起么?
不能推翻汉室,这些人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
看着自己的袍泽一个个死去,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他们心中的痛,又有谁能够理解?
现在,背上‘叛逆’、‘乱臣贼子’的身份,他们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说,只能亲吻着家乡的土地,默默流泪。
陈旭理解这些人的行为,看着他们,他对于前世的家乡、前世的怙恃越发忖量。
曾经被他强行隐藏的影象,如滔滔洪水一般,全部浮现在他的眼前。泪水,不行抑制地流了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么?”陈旭遥望天空,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良久,才从这种强烈的情感中挣脱出来。
默默将眼泪擦干,陈旭走到那些跪在地上的黄巾军身旁,沉声说道:“我的兄弟们,虽然现在我们在别人眼中,仍是‘乱臣贼子’。”
“但是,我陈旭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们还在世,只要我们努力拼搏。”
“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以另外一个身份,满载着钱财与荣誉,回到我们的家乡。”
陈旭挥舞着手臂,他又指着其余的黄巾士卒,仍是高声喊着:“不仅是他们,你们每一小我私家,只要还在世,只要努力拼搏,总会有那么一天。”
“相信我,总会有那么一天!”
陈旭目光灼灼,声音铿锵作响。
黄巾士卒们听到陈旭的话,先是一愣,尔后才回过神来。
“万岁!万岁!渠帅万岁!”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黄巾将士们稀稀拉拉地喊着。但是没过多久,所有的黄巾士卒都声嘶力竭地高声呐喊。
他们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这段时间的烦闷,统统用吼声发泄出来。
自从大贤良师去世以后,他们的内心经受了太多的攻击。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天,哪怕他们仍是至死不渝地追随在陈旭身旁,他们仍是感受到了前途的黑暗。
陈旭适才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众人仍是看到了一丝曙光。
是的,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满载着战功与荣誉,满载着钱粮财物,挽着娇妻美妾,荣归家乡。
总有那么一天,黄巾军的旗帜会插遍整个帝国。
总有那么一天,曾经的叛贼会以另外一个身份泛起。
总有那么一天……
这不仅是一句话,更是一种希望,一种信念。
希望,如同熊熊的烈火一般,在黄巾军眼中燃烧着。
吴凌亦是双目通红,他渴望着有那么一天,他能够让自己的姊姊、兄长过上好日子;有那么一天,让他们不再为自己担忧,反而以自己为荣。
……
自从黄巾军进入了巨鹿县城的境内,巨鹿县令就感应惊骇不安。他征召了县中所有豪强家中的私兵,尔后紧闭城门,预防黄巾军前来攻城。
至于主动攻击黄巾军之事,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他只希望,这些黄巾军只是路过这里,能够快点离开巨鹿县城的境内。
黄巾军的营寨,喊声震破天穹,就连十里外的巨鹿县城,亦是听到了‘万岁’的喊声。
扼守城池的兵卒,听到黄巾军如此大的喊声,许多人都心中恐惧不已,忍不住双腿打颤。
在华夏的历史上,一开始,‘万岁’并不是君王的专用词汇。这个词语,只是为了体现人们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直到宋朝时期,这个词汇才成为天子的专用名词。
黄巾军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呐喊完毕以后,陈旭突然对那些巨鹿当地的士卒说道:“你们想不想去家中看看?”
陈旭的话,使得那些士卒目瞪口呆。继而,他们心中狂喜不已。
投奔黄巾军之后,他们都是抛弃了家中所有的工具。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回去看过,家中到底如何,他们也想知道。
虽然现在他们家中,早已空无一人。但是他们的根在那里,纵然是能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他们亦会感应心满意足。
最后,陈旭带上了这些巨鹿当地的人,另外又点了一些人马,凑足了五百骑,就咆哮着向这些人家中赶去。
其余两千五百人马,待在营寨之中紧守营寨,防止官兵偷袭。
巨鹿县黄巾士卒们的家,疏散在县城的各个地方。
幸亏巨鹿县城也并不算太大,陈旭等人又是骑着马匹,折腾了几个时辰,总算让士卒们都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由于离开的太久,他们的家中都已经败落了。
再加上官府查到他们这些人,全都投奔了黄巾军,许多人的祖屋都被没收充公。
众人远远望着自己败落的家,有许多人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只是,众人都是不发一语。
他们想起渠帅说的话,总会有那么一天。
折腾到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幸亏今日星宿漫天,众人才气够就着月色骑马疾驰。
纵然这样,他们亦是不敢骑得太快。
众人来到一个地方,远远看到乡村的轮廓。
突然有一个黄巾军对陈旭说道:“渠帅,过了这个乡村,下一个地方就是大贤良师以前的家,您要不要已往看看?”
陈旭现在是张角的女婿,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看一下,就满口答道:“正该前去看看。”
那人又说道:“前面的乡村有一个奇人,大贤良师尚未起事之前,还与此人相交莫逆。厥后大贤良师屡次邀请此人加入黄巾军,都被此人骂得体无完肤。”
“大贤良师念及往日情谊,就没有欺压。此人名声闻名州郡,黎民但凡有所求告,他肯定竭力相助。所以,此人深受巨鹿黎民恋慕。”
“我等骑马通过这个乡村的时候,最好照旧不要惊扰了乡村中人。”
陈旭闻言,眼神一闪,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说的奇人,姓甚名谁?”
那员黄巾军满脸崇敬地答道:“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