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遗世独立

　　寒墨觉得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忘记了许多事情，这种感受在望着归的时候尤其严重。他记得他上一刻才陪着织颜治病回来，睡了一觉醒过来身上的毒便奇异的解掉了。然后他从别人的嘴巴里知道了他的数个兄弟似乎也在他那一觉中纷纷送了命。

　　既然适龄的兄弟都消失殆尽，那么他接替皇位也就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当了天子，自然便要立个皇后。他记得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女子即是织颜，心下虽然觉得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兴高采烈的女子不应该是织颜，但细细想来脑海中中却也并无适合的女子样貌，遂立了织颜为后。

　　因自小身重剧毒，身体很差，弱冠之年便对女子的霄想淡化不少，数年来一直如此，到了如今反倒成了一种习惯。寒墨登位这十五年来，后妃人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因着他去后宫的时机很是稀少，到了如今，他也只得归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如此，寒墨却觉得已经获得了难得的珍宝，并无任何遗憾的感受。

　　到了如今，近四十年来围绕在整个帝外洋围的封印一直没有神力的注入，到了如今，封印终于有了即将瓦解的预兆。寒墨看着苍穹之上不停翻腾着黑云的结界，心下一阵叹息，若封印就此溃败，那么环视在周围的大妖将一举攻入整个帝国，整块大陆都将陷入连续的苦战当中，而他们基础无法保证能在那场战争中留存下来。

　　一个月前，怀虚真人拖人从重华门带来一封密信，其上推断到封印瓦解之日已经不足百日。而三日之前派去封印之外查探敌情的探子回报，称结界外的大妖已经开始集结起来，被一个叫做弑天的大魔王统一起来，已经预定在结界溃败之期一同攻入帝都。而那个探子在禀报完情况之后他的魂符很快便破碎成灰，寒墨知道，他已经六神无主，消失于整个天地间了。

　　四十年前，大祭司的预言到了如今，险些全部应验，但是最为要害的部门却迟迟未有发生。寒墨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大祭司的要领从某一个时候开始偏离了既定的路线，导致如今的恶果。

　　神女迟迟无法归位，不仅帝都外围的结界将要溃败，就连北疆上空漂浮的宫殿也开始慢慢有了淡化的痕迹，或许不久之后整座宫殿将从这片大陆上彻底消失，独自屹立于另一片空间之中，而他们这些人也将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过了这些年，寒墨越觉察得时间的流逝对他的意义越来越浅，看着日益动荡的帝国，他有时候会突然生出就让这个破败的帝国衰亡下去的，横竖他没有在意的人和事物的想法。

　　每每这个时候，他眉间的戾气都市被眼前慢慢晃出的一个朦胧的白色曼妙身影所惊醒，他觉得似乎在他“睡着”的这段时期，也许是一段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经历。可是，脑海中似乎树立着一座高且壮丽的城墙，将他的那段过往牢牢封锁在密闭处，只在偶然可以窥视一二。

　　在这个时候他总会莫名其妙的看着归，总觉得在他的身上莫名的有着某小我私家的影子，让他的心中徐徐升起一股想活下去的暖意。

　　自从他的毒解了之后，在他的严重，整个世界都开始荒唐起来，年复一年的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闹剧。

　　当年叱咤风云的老人早已在他登位时尽皆归隐，满朝文武，放眼望去，相熟者不外寥寥几人。这是何等的空旷且寥寂，最讥笑的是，这群陌生的人各个汹涌着朝着他奔去，阻隔在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中。

　　他是个冷漠的帝王，过了许多年，他的臣子都这么形容他。

　　当一小我私家心中开始慢慢失去一直所坚持的执念，那么这小我私家的一切情绪都将开始退化。自从八年前寒墨亲手将杀害他母亲的“凶手”绳之以法之后，他的人生就开始了一步有一步的蜕变。只是他的蜕变却似乎越来越靠向黑暗且寂静。

　　寒墨站在寒风冽冽的古城墙上，满目尽皆悲怆。他紧紧抿着唇角，满目的冷漠铺满了整个世界。

　　很快，厚重的雪花开始铺天盖地的掉落下来。归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无奈起身朝着远处古城墙处走去。

　　还未接近远处的寒墨，便听见寒墨冷冽的声音徐徐传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在书房看《国策》么，怎么？这么快便看完了？”

　　归不为所动，仍旧撑着结实的雪骨伞慢慢朝着寒墨走去，“父皇，雪下得有些大，您照旧回屋歇会儿吧，等雪停了再出来看如何？”

　　“书没看完，禁绝出来，回去！”说完，大手一挥，瞬间便将归移至书房之中。

　　寒墨张开骨节明白的手掌，这明明是自己的手，可是这具身体里涌动的灵力却不停萦绕着另一个熟悉之人的气泽。每当运转灵力的时候，寒墨都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小我私家。胸腔中涌动的灵力明白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他也分不清楚这些灵力到底是他忘记的那段历史里自己苦修而来，照旧像一个小偷一样窃取了别人的劳动结果。如果是后者，那么被他窃取灵力的那小我私家又在哪里？

　　正待他继续妙想天开之际，远远便瞧见归手捧厚厚的一叠书册，举着那把雪骨伞又朝着他的偏向行来。

　　他考虑了半晌，照旧决定举起手来，不意在他正准备一挥之时，便听见归的声音慢慢传来：“父皇，我将书册拿来了，若是父皇仍旧想让孩儿扔回书房，那么你扔几多次，孩儿定当走来几多次，父皇大可以试试。”

　　寒墨皱了皱眉头，他自觉自己并非如此顽强之人，而织颜也十分循分守己，他总是疑惑，归的这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但目下实在不是思考此时的好时机，他只得无奈的默许了归的行为。在归走到他身侧的时候大手一挥扩散出一个只容得下两小我私家的一个结界将外面漫天飞翔飞风雪尽皆阻隔于外。

　　归朝着寒墨微笑道：“谢谢父皇。孩儿一小我私家在书房看书实在无聊，不若父皇陪着孩儿在这里看书吧？况且在此处的话，也不延长父皇你每日例行一日的看风物。“

　　寒墨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归是怕他在凌冽的风雪中亏损了身子。若是他一小我私家站在此处，是绝不会设立结界来盖住风雪的。反倒是这样的天气，在一片白茫茫的遮盖中，他才气模模糊糊抓到一些旧时的影子。

　　他想，他定是一小我私家孑立得太久了，才会喜欢上这样满世界都只剩自己一小我私家的感受。可是，在漫天的风雪遮蔽中，他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特别喜爱孤苦，也许在多年以前，他也有一个心爱之人陪他一起渡过，相携看尽许多风物。

　　归看着寒墨再一次露出模糊的神色，知晓他多数又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之中，只得无奈的作声问道：“父皇，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这里的景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从未见你中断过，偶尔生病，拖着病体，你也要到此处来呆上一呆，刚刚宁愿宁可回屋休息。”

　　寒墨从脑海的挣扎中瞬间脱离出来，紧接着即是一愣，这么过年已往了，他为什么喜欢来这儿，明明眼前的景色平凡无奇，只是一片一片的茶园交织生长，因着风雪，连茶树的叶子也徐徐检察不到，很快就只剩下了茶树的轮廓在风雪飘摇中独自挺立。

　　只是十几年已往了，自从十五年前整个大陆的九色茶花树尽皆枯死后，整个帝都再也种不出多年前举世闻名的九色茶花，现在剩下的茶花品种却只剩八色茶花。

　　寒墨眼前的茶园即是一片八色茶花林。

　　突然被归问到这个问题，寒墨却也无法给出回覆，他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浅浅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只有呆在这里，我的心中不停翻腾的巨浪才气稍稍停歇。”

　　“心中翻腾的巨浪么……”归低下头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