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离度

　　清晨的微风带来的不仅仅是清新的气息，还带着一丝丝透人脾脏的凉意。揽华觉着这个偌大的宫殿比当初在六王爷府的那个小院落还要冷澈入骨。

　　面前的这小我私家是她的良人，是她离开娘家后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自己为了救他几番掉臂生死，到头了却是这样的么？揽华心里一阵发苦，但面上却未曾显现半分。她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的心似乎被剖成了两半，一半仍旧对寒墨有着憧憬，一半只想将他当做路人！

　　略略定了定神，揽华才垂眸说道：“倒是我牵强了。此次……想必令郎也受伤极重罢？现在另有恙否？”

　　寒墨听闻揽华体贴他的伤势，莫名的即是一喜，原来还疼痛难忍的脏腑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了。他微微一笑，说道：“已无甚大碍了，多谢女人体贴。”

　　——原来已经好了么？

　　——原来自己为他赴汤蹈火，只值得他搪塞似的来看看。

　　揽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此时再无半分说话的心思，她徐徐对着寒墨说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哦，那，那我先离开，女人你好生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寒墨连忙答道。说完便轻轻的走出了房间。甫一走出房间，一时没忍住便吐出一口血，他眼疾手快用手帕接住了，快快当当的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站在远处的华禹真人摇了摇头，叹息的离开了这里，嘴里还喃喃道：“伤都还没好，就只会逞强，这孩子，哎……”

　　寒墨一回到屋里，马上吞了一颗复元丹，调息打坐平复胸腹翻腾的气息。他这几日身体本就未大好，华禹真人为他炼制了许多灵丹妙药，糟蹋了几多药草也只能让他的伤稍微平复些许，要完全恢复，至少要好几年。

　　前几日他向师傅提过要过来看望揽华，但是都被师傅驳回，这日一早听说揽华醒过来了，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遂瞒着师傅偷偷的溜了出来，未曾想他的身体竟伤到了这种田地，不外走了几步路，便气息翻腾不止，呕出一口血来。寒墨微微叹息一声，这破败的身体，如何能好悦目待一个女子？

　　两人两处各自调息养病，很快便过了月余，揽华觉得自己满身轻松，连几年前因使用秘术而发生的伤似乎也完全好了。

　　这日天气晴好，揽华再也无法牢固的呆在房间里了，遂趁着师傅去熬药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准备在这里好好玩玩儿。揽华暗忖，自从她来了这里，都没有时间出来好悦目看。

　　前几日听师傅说起过，这里是寒墨的师门。而现在自己正呆在寒墨的师门重地，似乎离寒墨又近了一点儿。揽华忍不住在心里暗喜，嘴角边也忍不住勾出了一个曼妙的弧度，媚光流转，马上美得惊心动魄！

　　离度偶然经过这里，就被这样一个感人心魄的笑容勾摄住，再也无法转移目光。他暗忖这神药门自诩也来过不少次了，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容颜的女子，心脏如被电击，他满身一阵哆嗦，接着似乎悟了，也许他穷极一生，始终漂浮不定就是因为一直在找她！

　　当下再不迟疑，便朝着揽华所在的地方踱步而去。

　　天气晴好，揽华多时未曾出来透透气，今日如被放出笼中的小鸟，马上便绝神清气爽，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倍觉亲切。

　　她看着不远处有一朵及其漂亮的梦凛花开得极其艳丽，忍不住便朝那里走去。正待此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听那人说道：“女人可是喜欢这朵梦凛花？这朵花是五年前华禹真人造访星辰宫时，两人一见如故，宫主忍痛割爱，送与真人的。想不到过了五年，这花竟开得愈发娇艳了，果真真人越发善于养花。”

　　揽华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墨衫男子，长得端是剑眉星目，但棱角却并无刀凿斧劈的坚贞，反倒透出一抹温润如玉的君子淡然风貌来，衬着半梳上发顶的鬓，倒又是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来。

　　揽华心想，又是一个妖孽！

　　想到自己出来透风，有小我私家，有个悦目的人能陪在一边说说话也是一件极美的事情，便也不妨说道：“哦？你和华禹真人很熟？连这种陈年旧事都了如指掌。”

　　离度见揽华话语之间带着些许尖锐，遂摇摇头并不在意的说道：“华禹真人和我并不熟，和真人熟的是我师叔桑草真人，前些年我师傅放我下山，我便随着师叔出来晃悠，自然也来这里晃悠了频频，正巧上次来这儿倒是听见这里有位门生说起过，不外闲来无事留了些许心而已。”

　　揽华走进那朵色彩艳丽的梦凛花，凑近了看它的花瓣，鼻尖传来微微的暗香，身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整小我私家都徐徐放松下来。

　　半晌刚刚听到揽华说道：“令郎可知道梦凛花的故事？”

　　离度神色稳定，淡然笑道：“略知一二。”

　　“你知道为什么梦凛花为何如此难以存活么？”揽华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

　　离度慢慢踱步至揽华身边，同样看着这朵开得正艳的梦凛花，低声说道：“梦凛花太孤高冷漠了，若是让这时间浊世之人靠近，便会自动消散于天地间，可叹这世间花匠又有几人不是浊世之人？”

　　揽华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花瓣，低垂眼眸说：“我倒不认为是这样。梦凛花之所以难以成活，只是因为她太长情，若是离开了她的生长之地，就会和心爱之人疏散，生离不如死别，所以无奈之下只好离去。”

　　离度听了揽华的话，抬头看着晴空中盘旋而过的青鸟，喟然长叹道：“或许吧，这世间之事又如何能有个定论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若是心里所思所想而已，阔达之人便唾弃梦凛的娇气，狭隘之人便嗟叹此花的节气罢。”

　　揽华眉头一皱，转过身来瞪着离度说道：“依令郎的意思是令郎是阔达之人，我是狭隘之人？”

　　离度摇头微笑道：“女人何须对号入座？在下不外不愿给花花卉草强自安上小我私家的思想而已。若是有不敬之处，还请女人海涵。”

　　揽华沉吟片刻，刚刚说道：“唔，你说得对，是我强迫了。我看令郎是个懂花之人，不如陪我一起散散步？顺便讲讲这些花卉的故事，给我解解闷？”

　　离度颔首说道：“荣幸之至。女人请！”

　　揽华点了颔首，遂与离度一起朝西方而去。

　　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看着二人说说笑笑的寒墨紧握的拳头与僵直的法式。隔了许久，寒墨才徐徐挪动已经变得僵直的双腿走回房去，却再也无法静心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