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祖母

　　暖和的日光落在人身上，清爽，温暖。

　　她任由依云牵着手徐徐走出了竹园。

　　北宫家园子整个的结构精致巧妙。一路走来，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花园遮盖得情趣盎然。

　　几座假山坐落其间，陪同着潺潺的流水声，和着满院的虫鸣鸟叫声，整个成了一幅春意盎然的山水画。

　　走到云波亭，她远远见横跨于水池之上的方亭，朝南一侧伸出抱厦，如大鹏展翅之姿，预计造价不菲。

　　前世七年从政的缘故，造就她对政治很敏感。

　　眼前的种种，令她心中满是惊奇。北宫家最多不外位居右相职位，所获的俸禄也并不多。

　　可府中的花园若无千万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树大招风的原理，大伯北宫慎不行能不清楚，难道是背后有人？

　　这般看来，她需要好好弄清楚这当今的局势走向。究竟，她还仰仗着北宫家。

　　想着想着，走到祖母的住所故园，她记得，祖母爱清净，素日里不喜欢人前去打扰，除了一直追随祖母的陪嫁丫鬟吴妈妈。

　　不知怎地，她想起诗的一两句，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周围的情况很清幽，却隐隐透着一股子庄严肃穆，看得出来老夫人的心气很高。年轻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依云想起不久前，被老夫人找去谈话时触及的那双犀利眼睛，满身的后怕。

　　“女人，依云就不进去，在门口等您行吗？”

　　她看出依云是真的畏惧祖母，但没有想到畏惧到这份上，点了颔首，径自进了故园。

　　院内，她隔着一扇门，刚想踏进去，却听见里面的谈话，“老夫人，姐儿孝顺识礼，您大可放心。”

　　一时间，她并不急着进门，反倒仔细听起来。

　　老夫人叹着气，悲悼之情轻易流露出来，“沫寒孝顺不假，可这孩子性子实在太过软弱。说到底照旧我老婆子的错，早知就该教她一些高门大户生存之道。哎！如今我在世尚且还能照料她一番。可近几年，这身子越发不太好，我总觉得大限之日不久了。若是有朝一日不在了，也不知她该倚着谁过日子？她大伯虽在，可到底亲疏有别。”

　　“老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菩萨心肠，自会长寿百岁的。这些年，老奴可看的真真的，您对姐儿着实是极好的。”身旁伺候一辈子没有出嫁的吴妈妈，忍不住红了眼，尽量说着宽慰的话。

　　朝吴妈妈摆摆手，老夫人故作轻松一笑，眼里特别清明，“活了这么大岁数，哪里还不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定律。长寿百岁什么的，我可不敢去想。不外呢，我是真想再多活几年，只盼着给沫寒选一门靠谱的亲事。沫寒命苦，我总想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够好好照顾她。这样，我死之后，也算对得起辰儿那边。”

　　站在那里，无意间听到的话，却直击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掀起那埋藏起深深的伤痛。

　　儿时的回忆，一遍一遍浮现在她眼前，那般影象深刻，那般撕心裂肺。

　　过往太过疼痛，她再坚强，长大后也无力去面对。

　　那一瞬间，她整个身子僵持在那里，衣袖之下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直到指甲划破皮肉的疼意传来，似乎才气给予自己一丝慰藉。

　　家庭的变故，来自那严寒无情的冬天。

　　那个冬天，她被迫长大，被迫接受，被迫忘记……

　　原本幸福的一家，因父亲投资失利，一夜之间，变得七零八落。

　　父亲不堪忍受高额债款，丢下孤儿寡母的一家子，大厦顶端纵身跃下。

　　墙倒众人推。

　　一夕之间，所有的亲戚都视秦家人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无依无靠的母亲一人带着姐弟俩，经历一番艰辛，才被准许入住远方亲戚家。

　　身无分文且欠债累累的外来之客，自然也不会受到别人的礼貌待见。

　　母亲，成了远方亲戚家人人都可以欺负的保姆。而姐弟俩也成了任人欺凌的野孩子。

　　幼年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她和年幼的弟弟一起去寄人篱下，凭借母亲的手艺，离开依然可以活得很好，为什么要忍受别人的气。

　　终日操劳，累及母亲早早离世。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年仅十岁，她便看懂了世界作甚残酷。

　　母亲离世的当天夜里，甚至还不及下部署后事，孤苦无依的姐弟俩就被连夜赶出了出来。

　　成年后，她终于领悟到当初母亲之前的忍气吞声，不外是为了她和弟弟，未来能有个好的前途，嫁个好婆家。

　　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成为她前生的至憾，也是她生命中的残缺。

　　……

　　她是有着北宫沫寒影象的秦诺，对于演戏早就轻车熟路，她悄悄提醒着自己。

　　于是，现在她该饰演好北宫沫寒的角色。

　　轻轻推开半掩的门，一个小人儿走了出来，上前一步，亲切地唤了一声：“祖母，沫寒给您请安！”

　　蒲团上，她行了一个大礼，才朝榻上的祖母走去。

　　慈眉善目的祖母，主动向她伸脱手，声音温暖而亲切，“沫寒，快到祖母身边来！”

　　那时，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演戏照旧真情。也许是她不忍拒绝一个老人对孙女的疼爱，或许是她太想念影象里妈妈怀抱中的温暖。

　　祖母看着孤身一人的孙女，心里别样的心疼，“沫寒，你怎么身边不跟人？这群奴才一段时间不教训，还真是没了分寸！吴妈妈！”

　　眼见祖母要发威，她觉得还不是时候，伸出小手，紧握着祖母的手，抚慰道：“孙女想要和祖母单独待着，才付托她们不要跟来！”

　　反握着她的小手，老夫人满眼无奈：“沫寒，你就是太善良！”

　　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递到祖母手里，笑眯眯道：“祖母别生气，沫寒请您吃糕点！”

　　望着她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似夏日的璀璨星辰，惹得老夫人笑意连连。

　　“祖母，沫寒再给您说个笑话，笑一笑十年少，这样你就能长寿百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