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话 爱意留存
“这么说，在你的认知里，制造你的是迪赛恩？”希罗解下武装带，把黑刀放到另一张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是最近制造的吗？”
水月原来正忙于咀嚼炖菜里跟橡皮没什么两样的肉块，听到这个问题，也好奇地看向人偶可洛洛。她知道，希罗是想弄清楚眼前这小我私家偶，到底是不是迪赛恩的妻子可洛洛制造出来，在七年杂乱时期执掌真实之镜的那小我私家偶。
“不是的。”人偶可洛洛把盛到小碗里的炖菜挪到希罗面前，又给他拿了几片面包放在旁边，接着回覆道，“可洛洛的制造日期是1883年5月30日，作为新一代管家型人偶的原型机，可洛洛被迪赛恩大人部署在他的父亲迪亚洛老爷家事情，卖力照看他的女儿奥黛丽。”
希罗看着面前的炖菜，皱起了眉头。
“你给炖菜里加了什么？”他闻到炖菜里有一股从来没闻过的味道。
“夫人从市场买回来的香料。”人偶可洛洛的声音显得有些惊骇，“很是歉仄，因为夫人教的做法跟可洛洛以前学到的差异太大，可洛洛担忧会欠好吃，就往里面加了香料。要是您不喜欢，可洛洛马上给您重新做一份。”
希罗还没说话，水月先好奇地询问起来：“这个炖菜的做法到底是什么？加了香料还能这么难吃？”
“是用快逾期的军粮罐头煮成汤，然后把快变质的蔬菜和猪肉切碎放进去炖，最后再加上一点刷锅水，一直炖到蔬菜稀烂。夫人是这么教的，可洛洛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多放了点香料。”人偶可洛洛边向水月解释边把希罗面前的小碗端起，然后对希罗说，“请您稍等一会儿，可洛洛这就重做。”
“刷锅水……”水月手里的面包砸进了浓稠的炖菜里。
“您放心，加的刷锅水是洁净的。”可洛洛慰藉说，“可洛洛没有用洗碗巾，只是把水倒进给客人煎鱼的锅里涮了几下。”
“……”水月无言以对。
“歉仄。”希罗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便对水月说，“你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吃一样的，我也不是只吃这个长大的。我失忆之后就只记得这个炖菜的味道和做法……”
突然，希罗大脑一阵刺痛。
面前的圆形餐桌随着拉长，逐渐酿成了一张破旧的长方形餐桌。坐在旁边的水月，则酿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呸呸呸”地把嘴里残留的食物吐出来。
“好难吃啊，塔兹妈妈！”小女孩委屈地说。
“啊？真的很难吃吗？”站在希罗身旁的可洛洛，也酿成了依旧只能看到模糊面容的塔兹·达尔文。她放下手里的炖锅，用勺子从里面挖了点粘稠得跟浆糊没什么两样的炖菜喂进嘴里，然后马上面色难看地吐了出来。
“为什么要给我们吃这么恶心的工具啊？杜弗雷先生在搞什么开玩笑吗？”小女孩眨着眼睛，又委屈又疑惑。
“因为……”
塔兹还没来得及解释，坐在长条餐桌劈面，离希罗最远的一个小胖男孩就气冲冲地指着希罗高声说：“都怪他！自从他来了，我们吃的工具就越来越少，一定是好吃的都被他吃光了，杜弗雷先生只能给我们做这么难吃的。”
“别乱说！跟希罗一点关系都没有。”塔兹站在希罗背后，按着希罗的肩膀对挤在长桌边上的孩子们说，“难吃……是因为今天的饭是我做的，杜弗雷先生告退了。”
“杜弗雷先生为什么要告退，他不要我们了吗？”小女孩快哭了。
“不是不是。”塔兹跑已往摸摸小女孩的头说，“杜弗雷先生是找到了更好的事情，他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塔兹妈妈骗人！”胖男孩不依不饶地指责希罗说，“杜弗雷先生一定是因为他吃得太多才告退的。你们没发现吗？他比我们长得快，上星期还跟我一样高，今天就跟街道上卖糖果的姐姐一样大了。肯定偷吃了许多几何工具！”
“你也吃得多，怎么不长个子光长肉？”塔兹又快步跑到胖男孩那边，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耐心地解释说，“希罗长得快，是因为体质特殊。别看他这么高，其实他才一岁多一点儿，是你的弟弟，禁绝欺负他！”
“啊？！”孩子们都惊讶地张大嘴巴看向希罗。
只有离希罗最近的小女孩，是惊喜地看着希罗。
“你真的才一岁吗？”
“……”希罗无言以对。
“我知道了！”小女孩兴冲冲地对另一边的小孩说，“他一定也是‘得了红眼病的孩子’！”
『红眼病的孩子？”塔兹的语气很疑惑，似乎不知道小女孩在说什么。
“嗯。”小女孩站起来，积极地告诉塔兹，“塔兹妈妈还没来的时候，我们这儿有许多几何年纪很小，但长得很高的小孩。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院长奶奶说那是因为他们生病了。厥后，他们都被教会的修女妈妈们带去治病了。”
“教会……”
虽然无法看清塔兹的面容，但希罗能感受到，她在听到“教会”这个词后脸色变了。
“塔兹妈妈塔兹妈妈，”有小孩举手问，“教会的妈妈们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了？”
其他小孩也都好奇地问起来。
“你们别管！”塔兹语气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然后命令说，“听着，以后要离教会的人远一点，特别是最近。这两天也绝对不行以跑到大街上去，否则，我就让门口那个凶巴巴的警卫官叔叔把你们抓起来！记着了吗？”
“记着了！”孩子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照旧齐声回覆。
“总之，粮食短缺的问题，我跟院长奶奶已经在想措施解决了。至于味道嘛，塔兹妈妈会努力去学的，以后肯定能做出好吃的工具。”
“啊？”胖男孩撅着嘴说，“我们以后都要吃塔兹妈妈做的饭吗？”
其他小孩也都一脸为难地看着小碗里的炖菜。
“少空话！”塔兹拧着胖男孩的脸上的肉威胁说，“都给我吃！谁敢不吃，我就让门口那个警卫官叔叔来喂他吃！”
听到这话，孩子们立刻没精打彩地拿起了勺子。
“别畏惧，小希罗。”坐在希罗旁边的那个小女孩，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炖菜，一边小声对希罗说，“塔兹妈妈是在吓唬人，她对我们可好了。你要乖乖的呀，还要叫我安娜姐姐，因为我已经五岁了，比你大哦。”
说完，她把自己的面包放到了希罗碗里。
看着眼前的面包，希罗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水月体贴地看着希罗，就像其时的小安娜一样。
“没事。”希罗摇了摇头，然后叫住了准备去厨房的人偶可洛洛，“不用重新做了，我就吃这个。”
“好的，希罗小主人。”人偶可洛洛把盛着炖菜的小碗重新放下。
“你适才说，你完全属于这个家，对吗？”希罗闻着炖菜的气味，照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确信这碗炖菜里多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香料。
“是的。”
人偶可洛洛的笑容和眼睛的光斑，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纵然希罗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就别再叫我主人了，如果你把我当家人的话。”希罗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炖菜。
人偶可洛洛眼里的光斑开始微微闪烁。
“另有，明天跟我们一起出去吧。”希罗边吃边说，“我想让你见一小我私家，顺便再去一趟造船厂，你不是想去看船工可洛洛女士的雕像吗？我带你去。”
这时，水月突然无力地趴到了桌子上。
“唔……”她变得很虚弱，连说也说不清了，“希罗……我有点……晕……”
希罗想去扶她，可大脑里又冒出了无数虫子蠕动的声音，最终也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
“歉仄……”人偶可洛洛眼里的光斑剧烈地闪烁着，“可洛洛不想这么做，但可洛洛不能违背制造者的指令。”
她走到希罗身后，重新发里拔出一枚细针，朝希罗脖子用力刺了下去。
可在针尖即将刺中希罗颈椎的瞬间，她又停手了。
就这样，人偶可洛洛哆嗦着僵在原地，直到凌晨两点的钟声响起，依然没将失能针刺进希罗脖子。
在她月石制成的双眼中，映着希罗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微光。
这团微光若隐若现，轮廓就像一个围绕住希罗的女人，在掩护着他。尽管微弱到近乎无法察觉，但在人偶可洛洛的眼睛里，这团光要比体现人偶念力状态的光斑越发明亮。
“为什么不刺下去？”黛维的声音突然从人偶可洛洛背后传来。
她坐在不远处椅子上，正用一根手指，灵巧地转动着匕首。而且，她嘴角的香烟已经剩下不多，显然是在这默不作声地看了很久。
人偶可洛洛没有回覆，也没有收手，而是像早就知道一样，语气平静地说：“您基础没有晕已往，对吗？”
“没错。别看现在我只是个漂亮的酒馆老板娘，但我还在家乡的时候，可是个体人听到名字就会畏惧的杀手。下迷药这种伎俩，对我没用。不外你放心，苏尔亚是真晕了，暂时醒不外来。”黛维把烟头按进手边的烟灰缸，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刺下去？”
“可洛洛做不到。”人偶可洛洛收回哆嗦的手，身体像失去动力的机械一样，无力地向下沉了一点，“因为希罗小主人的身上……”
“错了错了。”黛维摇着头提醒道，“希罗说了，你要是把他当家人的话，就别叫他主人。”
“可洛洛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成为这个孩子的家人。”人偶可洛洛退后几步，拉开与希罗的距离。
“孩子？”黛维停下转匕首的行动，将匕首收了起来，“听起来，你已经把他当家人了。”
“不，可洛洛照旧不知道有没有成为家人的资格。把希罗小主人称作孩子，是因为可洛洛在希罗小主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看到过一次的辉煌。”人偶可洛洛抬起双手，似乎抱着一个婴儿，“可洛洛的制造者在死去时，把她的孩子交给了可洛洛。可洛洛在那个孩子身上，见过这种辉煌。迪赛恩先生告诉可洛洛，那是母亲留存在孩子身上的爱意。希罗小主人的身上有母亲留存的爱意，他也是一个‘孩子’。可洛洛无法伤害一个孩子，因为制造者给可洛洛下达的指令是，帮她照顾好孩子。”
“嗯？”黛维疑惑地问，“你的制造者不是迪赛恩？”
“不是的。迪赛恩先生是可洛洛所有者，他从制造者那里，继续了可洛洛的所有权。”人偶可洛洛转过身，看着黛维说，“可洛洛的制造者，是迪赛恩先生的妻子，可洛洛女士。”
黛维看着人偶可洛洛，脸上满是惊讶。
“可洛洛被摧毁过一次，影象不够完整，但可洛洛记得，制造者重新将可洛洛制造出来后的每一件事，记得制造者下达的每一条指令。”人偶可洛洛眼睛里的光斑色彩不停变化，所展现出来的情绪，远比她无法改变的笑脸庞大得多，“制造者在死去前告诉可洛洛，要照顾好她的孩子，遵从迪赛恩先生的部署。制造者还将一件重要的工具存放在可洛洛的身体里，向可洛洛下达了‘在迪赛恩先生痛苦时把这个交给他’的指令。”
“指令？”黛维摇着头说，“你觉得，一个把自己名字都给了你的人，在临终之前对你说的这些话，是指令？”
“可洛洛不明白夫人的意思？您是说可洛洛对制造者的指令，理解泛起了偏差？”
“虽然，因为那基础不是指令，而是嘱托，是把重要之物托付给家人或者朋友的嘱托。”黛维走向人偶可洛洛，像给迷茫的孩子讲原理一样说道，“如果她是在对一小我私家偶下达指令，那‘遵从迪赛恩先生的部署’就是你绝对无法违抗的，对吧？可你适才就没有凭据迪赛恩的部署，用那根针刺伤希罗。而且，你真的是因为看到了希罗身上那股被人称为‘爱意留存’的念力，觉得他也是个被母亲爱意守护的‘孩子’，不能违背制造者说的‘照顾孩子’，才不刺伤希罗的吗？我想，纵然是人偶，你也能分得清，制造者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是两码事。所以，实话告诉我吧，可洛洛。”
黛维走到人偶可洛洛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逼问道：“为什么不刺下去？”
人偶可洛洛双眼光斑变换色彩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
“因为……可洛洛不想伤害希罗……”她低下头，手里的失能针也掉在了地上，“他愿意让可洛洛把他当立室人，就连制造者的女儿都从来没有对可洛洛说过那样的话。可洛洛不想伤害自己的家人……”
黛维终于笑了起来。她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人偶可洛洛，然后探头冲趴倒在桌子上的希罗说：“你都听到了吧？”
然而，希罗没有回应她，依旧趴着一动不动。
“喂，一点迷药而已，对你来说基础不起作用吧？”黛维绕过可洛洛，朝希罗走去，打趣说，“该不会是因为家人之类的话太肉麻，觉得尴尬了？这有什么嘛，黛维阿姨不会笑话你的……”
走到希罗身边的黛维突然僵住。
她看到，一股诡异的既像雾气又像污水的工具，正从希罗耳朵里流出来。
而希罗身上那团原本若隐若现，似乎一个怀抱着他的女人的辉煌，也变得越来越显眼。
“污垢！”人偶可洛洛惊叫起来，双眼的光斑也酿成了急促闪烁的红色，“是污垢！快！得马上把他泡进先知之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