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话 线索
七点区的夜市虽然不像居民更多的九点区那么富贵,但也足够热闹。
在铁轨两侧摊位上,摆满了世界各地的美食,琳琅满目,香气扑鼻,吸引那些无法入睡的人们来到这里,再稍微放肆一会儿。
而这些美食,基本都是曾经移民到宿城的外地人带来的。有温特尔帝国的蛋炒饭,孔雀王国的咖喱鸡,加利亚共和国的可丽饼,兰卡王国的炸鱼薯条,顺从之地的鹰嘴豆泥蘸饼,金银联邦的牛肉汉堡,红木帝国的烤肉等等。
险些每晚,来到夜市的宿城人的肠胃,都市被这些来自北大陆和东大陆——这两片人类主要栖息地的美食填满,甚至一些已经覆灭的文明留在历史书上的美食,也被摆上餐盘,供人们享用。
吃着差异风味的美食,配上一杯虎步王国的啤酒,在午夜微凉的湖风里,和结伴出来的朋友或者家人聊聊闲话,任谁都市由衷的叹息一句“再没有比这更舒适的夜晚了”。
所以当水月坐在铁轨边上,一边嚼着烤肉,一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人特意转过头来看她。
只有希罗觉得有些疑惑。他坐在水月身边,抱着一大堆吃的,随时准备把下一样递给这位公主殿下。
“您是第一次来夜市吗?”希罗不禁问道。他原以为水月只是没来过七点区的夜市,但水月却一副岂论哪个夜市都没去过的样子。比起生在宿城长在宿城的公主,她体现得更像个第一次来宿城的游客。
“对。”水月咽下嘴里的烤肉,又从希罗手里拿过一盒煎饺,塞了一个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除了每天下午去学校上课,另有回王廷的路上我能随处走走,其他时间我要是偷跑出来,最多不凌驾半小时,我父亲或者哥哥就会把我抓回去。今天下午就是,我才去了一趟总事务官家,就被我父亲带回去了。所以……”
水月喝了口果汁,好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随后,她坏笑着说:“所以,晚上出来之前,我就在他的晚餐里加了点泻药。要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
“我不明白。”希罗接过水月递过来的一次性杯子,疑惑的问道,“您不是说王上和先知大人随时都能注视到您吗?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把您关在王廷?”
“这你得去问他们。”水月说着打了个哈欠,“肯定是控制欲作祟,我从书上看来的,有些怙恃就这样,喜欢控制子女。不外,我母亲倒还好,没怎么限制过我。或许是因为她也没法自由行动,险些只能待在望月塔里,所以会比力理解我吧。”
先知大人无法自由行动,绝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望月塔里的原因,希罗是知道的。确切的说,只要知道白羽人这小我私家类族群,就一定听说过,白羽人是无法在阳光和月光下运动的。因为他们的先祖曾遭到月光女神审判,被下达了“永远无法沐浴阳光,亦不行踏足月光照耀之地”的判决。
所以自视尊贵的白羽人,才会跟普通人类联姻,生下像水月这样的混血儿,制止子女继续月光女神的诅咒。但殖民者到金银山脉建城淘金的浪潮来临后,白羽人与金银山脉的原住民,都跟曾经雄踞金银山脉的古国埃多拉多一样,遭遇了灭顶之灾。
今后,幸存下来的白羽人便躲进他们的家乡——位于金银山脉西端的深林谷,不再与普通人类联姻,直到大探险家德雷克在镜湖底发现了真实之镜。
为了打捞起真实之镜并使用它的力量,德雷克冒险进入外人一旦踏足就会永远迷失的深林谷,跪求白羽人女王将女儿嫁给他,并许诺宿城在获得真实之镜后,会永远掩护深林谷不受侵犯。
其时金银山脉四周的城邦为了从殖民者手中独立,正与东大陆北部那几个工业大国的军队作战,硝烟已经烧到深林谷领土。而上千年来只能依靠一些神奇植物和弓箭抵御外敌的白羽人,显然无力反抗大炮和火枪,他们也需要依靠真实之镜的力量。于是,白羽人与宿城开始联姻。
只可惜,德雷克做了白羽人无法容忍的事。在他的探险日志果真后,白羽人禁止了普通民众之间的通婚。不外,为了保证相助条约依然有效,王室之间的联姻并没有中断。
但也就仅限于王室。
而那些有白羽人血统的普通民众,经过两百多年十几代人,早就没了白羽人的特征。
所以严格来说,水月很可能是世上仅剩的白羽人混血儿了。
“喂,”水月伸手过来扯扯希罗的袖子,嘟囔着说,“我有点困了。你家在哪?”
“远水街。”希罗看到水月一副勉强睁着眼睛的困倦样子,有些惊讶,适才明明还很精神,怎么突然就困了?
“带我去。”水月似乎又有了劲头,语气再次欢快起来,“我听父亲说过,远水街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照旧宿城最早的居民区之一。”
“可是,您不是困了吗?我送您回去吧。”希罗有些担忧,已经凌晨三点了,再不把公主送回去,怕是真的要被王上和先知大人怪罪。
可水月马上就不乐意的说道:“我不想回去,你家没有客房吗?”
“是另有空房,但是您要去我家留宿?这怎么行?您贵为公主……”
“嗯?”水月皱起眉头瞪住希罗,“你知道我是公主还敢不听我的话?”
希罗无言以对,只能允许公主殿下。他像仆人一样抬着胳膊,让水月扶住站起来,带她回到停在站台的蒸汽车旁。
一上车,水月就靠住座椅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警告道:“要是我睁开眼看到的是王廷,你就死定了。”
这下,希罗彻底取消了悄悄送她回王廷的想法,只能乖乖把车开向远水街。
乐园酒馆内,已经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收拾好桌椅的黛维,还没有上楼睡觉。她坐在大堂里,一边吸烟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但凡外面有点消息,便会抬起头看向门口。
“别担忧了。”洗完餐具的苏尔亚端来一杯苹果酒放到她面前,坐下来说道,“他是去事情,又不是离家出走夜不归宿,不会有事的。”
“你老实跟我说,希罗的事情是不是还跟宵禁有关?”黛维用指尖摩着匕首的刀刃,心情比苏尔亚说话之前越发担忧。
“是的。”苏尔亚淡定的回覆道。
“这太危险了,那可是混沌的投影!”黛维说着皱紧了眉头。
“你也知道,那只是投影。”苏尔亚叹了口气,眼神温柔下来,握住黛维不安的手说道,“再说他都已经二十岁了,该去经历点危险的事了,这对他有利益。我们二十岁的时候,不都已经在霜凝堡跟温特尔人和妖狼干架了吗?要是他一直这样清闲下去,真正的危险找上门时,可就强悍不起来了。你也不希望我们养育出一个软蛋吧?虽然了,希罗绝对不会是个软蛋,只是需要更强悍一点才行。否则等他影象恢复的时候,会再次被压垮的。”
“我明白,但就是忍不住担忧……”黛维抿住嘴唇,兴起脸颊,有些委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又犹豫的问:“你说,等他恢复影象之后,会对我们有欠好的想法吗?我是说,我们跟他之间的关系,会变吗?”
“放心吧,你爱他,他也爱你,岂论发生什么,他都已经是我们的孩子了。”苏尔亚伸手轻抚着妻子的脸颊,温柔的说,“到时候,他照旧会叫你黛维阿姨,不会再变回尼塔夫人的。”
听着丈夫暖心的话语,黛维却鼻翼一阵抽搐,变了脸色。她咬着牙问道:“你是不是上茅厕又没洗手?”
“我……”
“去死吧!”黛维一把打开苏尔亚的手,举起匕首就朝他脑门刺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黛维赶忙把匕首插回绑在大腿上的皮套里,并用裙子盖住。
咔嚓的开锁声后,希罗推门走了进来。
“你可算回来……”
黛维站起来正计划埋怨几句,突然发现希罗背着一个女孩,立即惊呆在了原地。
已往好一会儿,她才反映过来,一脸惊喜的说道:“呀!这个女孩是谁啊?是那位奥黛丽小姐吗?哎呀呀,还说什么跟沃特先生去见习,会回来的很晚,明明就是去约会了嘛。你可真斗胆,这就把人带抵家里来了。”
希罗无比尴尬,赶忙解释:“您误会了,她不是奥黛丽,她是……”
突然,一个冷清的声音打断了希罗。
“她是我的女儿。”
随着一道水雾般的朦胧白光涌现,先知月歌的身影降临在了希罗身边。
“先知大人!”希罗吃了一惊,赶忙屈腿弯腰,俯下身子向月歌行礼。
听到这话,原本以为是不速之客,正准备冲过来的黛维和苏尔亚便立刻收住了脚步。他们看到月歌略微漂浮的银白长发和如满月一般的白色瞳仁后,马上大惊失色,赶忙跟希罗一样,俯下身子向月歌行屈膝礼。
“请起来吧。”月歌徐徐抬了抬手,随后略微低头,对希罗说道:“水月给你添麻烦了,她总是这么任性。”
“不麻烦不麻烦,能侍奉公主殿下,是我的荣幸。”希罗站起身来,想退后站到黛维阿姨和苏尔亚叔叔身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在先知面前处置惩罚背上已经睡熟了的水月,为难之下只能僵在原地。
“由你兼任水月护卫的事,我同意了,她的父亲也不阻挡。之后我会通知内务官阿黛尔,再跟你签一份护卫的契约。不外,采水人的事情是第一要务,须要的时候,你可以要求水月待在王廷或者凭据你的行程来,我会让她听你的话。”月歌说着伸脱手,轻抚水月的头发。
虽然只是念力投影,但月歌手上散发出的冰凉气息照旧近在咫尺,希罗不敢动,只能僵硬答了个“是”。同时又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水月说的竟然是真的,他们之间的对话,先知大人一直都在听着。
月歌徐徐颔首,随后转向黛维和苏尔亚,略微放低自己的姿态,礼貌的说道:“苏尔亚·尼塔先生和黛维·尼塔夫人,我的女儿深夜打扰,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原谅她的无礼。”
“您太客气了。”黛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忙低着头,敬重的说,“公主殿下能驾临我们这个破酒馆,是我们的荣幸。”
“另有件事,我想麻烦您二位,请考虑一下。”月歌漂浮着,徐徐靠近尼塔匹俦。
“您请说,岂论什么,我们都能为您办到。”苏尔亚倒体现得足够淡定,但也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我的女儿水月,将在今年夏至庆典的成人礼上代表王室演讲,为此我计划让她在民众中待上一段时间,好好了解一下宿城和宿城人的生活,免得她到时候出丑。正好她跟希罗很有缘分,远水街又是宿城先民们最早建设的居民区之一。所以我想请问,能让她在你们这里住上几天吗?”
黛维已经受宠若惊到感受有些不行思议的田地。她不禁捂住嘴,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您想让公主殿下住在我们这儿?我没听错吧?”
“我确信您没有听错,夫人。”月歌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笑意,“要是你们二位愿意照顾她几天的话,明天我就让人把水月的日用品,另有她的花销和付给您的酬劳送过来。”
“虽然同意!”黛维满脸写着开心,语气激动的说道,“请把公主殿下交给我吧,我一定照顾好她。但是酬劳就不必了,这是我们的荣幸……”
“酬劳是必须的。否则就成了王室欺压民众,这有违王的契约。”月歌完全不像是王室成员在于平民对话,而是平静的陈述着。
“那一切听您部署,先知大人。”
“还请不要把她当成公主,最好能像看待自己女儿那样看待她。”不等回应,月歌便转向希罗,继续说道,“希罗,最近你就带她多四处走走,还要多给她讲讲宿城的历史。她虽然跟你一样是赫斯特里教授的学生,但从来没有好勤学过历史。你也可以顺便从她那学点儿念力的知识,她在念力上倒另有点天赋。”
“是。”
“不外你要记着,周六晚上就是朔月之夜。”月歌嘱咐道,“所以千万不能为了她影响你的休息,你得让她凭据你的法式来,才气有足够的精力应对朔月之夜。”
希罗不敢怠慢,郑重许诺说:“我一定谨记。”
“那么我就告辞了。”月歌的身影在水雾一般的微光中,逐渐变得模糊,“苏尔亚·尼塔先生,黛维·尼塔夫人,另有采水人希罗,我的女儿就托付你们照顾了。”
“请您放心。”三人一齐敬重的向月歌行礼。
随后,月歌的身影便消失了。
黛维这才一把扶住苏尔亚,晃晃悠悠有些腿软的样子。她看着趴在希罗背上熟睡的水月,哆嗦着说:“苏尔亚,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又有个女儿了!”
“呃……你疯了吗?”苏尔亚苦笑不得,“这可是公主殿下。”
“可是先知大人说了,让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黛维甩开苏尔亚,凑到希罗身边,用闪着光线的双眼仔细审察着水月,“天哪,你快看她。怎么会有这么悦目的小美人儿?我的心都要化了。睡得这么熟,她肯定累坏了吧?”
“应该是累坏了。”希罗点颔首,笑着说,“她今天似乎是为了追捕窃贼,从总事务官大人的官邸跑到了七点中环区。”
“那得有十公里了吧?难怪睡得这么香。”黛维轻轻的摸了摸水月的头发,然后对希罗说,“我抱她上楼睡觉,你先去厨房把吃的热一热,吃完了也上楼睡觉吧。”
“好。”希罗小心翼翼的把水月交给黛维。
等黛维抱着水月离开后,苏尔亚才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背了个公主回来,还要在咱们家住几天?”
“说实话,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希罗无奈的摊了摊手,“今晚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怪事凑在一起发生就不是怪事了。”苏尔亚拍了拍希罗的肩膀,走向厨房,“它们肯定有什么联系,才会凑在一起发生。”
确实。
沃特先生被失控的安保型人偶袭击,还偏偏是在迪赛恩事情人偶制造厂。
纪录着“念力转移”技术的探险日志被窃,恰好迪赛恩又说他掌握了这种技术。
这两件事似乎都跟迪赛恩有关联。
但如果真的都是他干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另有月石走私案,究竟迪赛恩有没有牵涉其中?
想起在人偶制造厂看到的那两团眼睛一样的光,希罗不禁感应后背发凉。
得抓住那个窃贼才行。
“苏尔亚叔叔,”希罗一边把采水人的雨衣脱下来,一边走到厨房门口问道,“您能帮我探询一小我私家吗?”
苏尔亚把炖锅架到燃气炉上,用洋火点着火,然后转过头问:“什么人?”
“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女窃贼,具体是什么样面具,公主殿下没说清楚,我明天再问问。这个窃贼从总事务官大人的宅邸,偷走了几页德雷克的探险日志。那些探险日志对公主殿下很是重要,我得帮她追回来。”
“另有其他线索吗?”
“窃贼被公主殿下发现时,正躲在七点中环区那片新修的公寓里。”希罗想起水月讲述的窃贼逃走时的情景,增补说,“对了,她似乎不惧怕‘污垢’,还能从六楼毫发无伤的跳下来,应该是个超能者。”
“超能者窃贼可不多见,明天我去问问那几位老主顾,看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苏尔亚审察着希罗,突然说道:“你的气穴稳定下来了,看来你已经掌握了窍门,这位沃特先生挺不简朴啊。”
“我也觉得。”
希罗把老沃特教的练气要领,都告诉了苏尔亚。
“哈哈哈哈,”听完之后,苏尔亚笑了起来,“这位沃特先生照旧太守旧了,要换成我,肯定会一直让你维持在濒死状态,把你逼到告竣二阶御气者的临界点。不外你另有事情要做,可以理解。”
“临界点?”
“简朴来说,就是一个数值。假设一阶御气者的气穴开启,并维持平稳状态时,每秒能够发生的气是一百分。那么当你的气穴能够每秒发生一千分的气时,就到达了进阶的临界点。一旦突破了这个数值,哪怕只多出一分,你气穴产出的气今后都市维持在这个数值之上。只有这样,你才气做到像沃特先生说的那样,把气汇聚到某一点时,其他部位还能保有足够的气。”
“我明白了。”希罗点颔首。这应该就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历程,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不停锻炼,让气穴能产出的气变得更多,直到告竣质的飞跃。
“不外,”希罗接着问道,“那怎么才气知道自己到达临界点了呢?”
“有感受的。就跟肺吸满了空气准备一口气呼出来之前一样,你会明显的感受到,那种呼之欲出的紧张感。”苏尔亚把热好的汤盛到碗里,又从柜子里摸出一大块面包,一起端给希罗,“先用饭吧。”
“嗯。”
吃完饭,希罗出门把蒸汽车开到酒馆旁边的小巷子里停好,然后拿回了系着黑刀和腰包的武装带。
挎包里放着那个失控安保型人偶的念动力焦点,得想措施利用这个念动力焦点,查清楚安保型人偶失控的原因才行。
比起盗走探险日志的窃贼,这个念动力焦点是更紧要的线索。因为失控的安保型人偶,攻击的可是掩护先知大人的采水人。要是真的跟迪赛恩有关,那就说明,他确实在打真实之镜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