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话 采水人
玄色的环首直刀，苏尔亚是认识的。
他告诉过希罗，这是温特尔帝国常见的军刀。不外希罗身边的这把很特殊，是用陨铁铸造的，所以包罗刀刃在内的整个刀身都是玄色。这种陨铁铸造的武器虽然在几百年前的温特尔帝国很常见，但现在就只有一些肩负特殊职责的队伍会装备。希罗这把纵然不是几百年前的文物，也是很是稀有的刀，苏尔亚申饬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而那个两头箍着金属的破碎玻璃容器，希罗很早就知道，那是一个念动力焦点。
在这个世界上，掌握念力的人并不稀有，试图把念力当做像蒸汽机那样的动力源来使用的国家和城邦也不在少数，但只有宿城乐成做到了。因为宿城有一种独占的资源，月石。这是一种神奇的矿石，只存在于宿城边上的镜湖底，能够像储存燃油一样储存念力，并凭据念力注入者想要的方式释放出来。宿城人利用这一特性，以月石为原料，做成了这种念动力焦点。因为月石是透明的，所以通常情况下，念动力焦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玻璃容器，只有在使用时才会发出差异颜色的光线。
不外念力究竟是由精神运动发生的力量，具有极其庞大的不确定性。很难像蒸汽机那样，稳定的为种种车辆和大型机械提供动力，只能应用在一些小型机械上。
在所有由念动力焦点催动的机械中，宿城人最自得的发现，是一种被称作“人偶”的人形机械。它们能够像人类一样说话运动，还能靠金属或者硬木为零件制作的躯体，完成一些人类无法完成的事情，而且不用用饭、不用睡觉，只需要简朴调养零件，就能一直运作。
希罗手里的这个念动力焦点，就是从一小我私家偶上拆下来的。
据孤儿院的院长奶奶说，把希罗从废墟里带出来的先生告诉过她，那小我私家偶直到彻底坏掉之前，一直都跟在希罗身边。只可惜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和其他事情人员，都是在那场灾难之后才开始在孤儿院任职的，原先的院长和事情人员都为了掩护孩子们在那场灾难中牺牲了。所以没人知道这小我私家偶为什么会随着希罗。
而每当希罗追问那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院长奶奶都不愿意说具体的细节，只是不停流着眼泪。其他人也是，都不想提及那场灾难，只说那是悲剧。
因此希罗才会去工程师迪赛恩那里做兼职，为的就是让迪赛恩帮自己修复人偶。拥有意识和影象的人偶，或许能告诉希罗，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作为一个半妖孤儿，为什么会拥有一把温特尔帝国的军刀和一个价值不菲的念动力人偶。
这就是希罗除了成为警卫官之外，另一个可以找回影象的措施。
不外念动力的运作方式可没有希罗想得那么简朴。纵然修好人偶的躯体，换上一个新的念动力焦点，也只相当于制造出一个新的人偶。要想完全修复，就需要用到一种叫“念力转移”的技术，把这个坏掉的念动力焦点里残留的念力，移植到新的念动力焦点里，可惜那是业界难题之一，迪赛恩还在研究当中。
除了黑刀和这个念动力焦点，所剩的线索，就只有那本《星河纪编年史》。它是著名历史学家海因·里希几十年前发表的著作，随便一家信店都能买到，没什么特殊的。
但曾被希罗紧紧抱在怀里的这本，却带着血迹。
比起不普通的黑刀和人偶，这本被血污笼罩的历史书，似乎跟那场灾难有着更直观的联系。只要看到它，希罗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还陪同着剧烈的头痛。
被剧痛折磨的希罗只能把工具都放回原位，随后一脸疲倦的爬上床，在正西偏向传来的钟声中，睡了已往。
可钟声一直没有停歇，直到酿成一阵降低又难听逆耳的汽笛声。
是宵禁时间的警报！
希罗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那个先前见过的怪物，正挥舞着触手，向自己迫近。
希罗赶忙转身逃跑，却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从未听过，又透着熟悉感的女人声音。
“快醒来，希罗。”
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泛起在不远处，她的背后另有着同样模糊的火光。
“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
随着那个女人的惊叫，身后的怪物扑上来，用触手缠住希罗，把他扯向那张通往黑暗更深处的正徐徐裂开的巨口。
“啊！”
希罗惨叫一声，惊醒过来。
他经常做类似的梦，每次都是一个模糊的女人，说着“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的话，只不外这次多了之前自己碰到的怪物。
希罗揉了揉脖子，看向书桌上的闹钟，这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
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赶忙爬起来穿上衣服，然后拿上护目镜跑到盥洗室，只简朴洗了把脸，就急急遽的下了楼。
黛维正在扫除吧台准备开始营业，看到希罗张皇的跑下来，便笑着说道：“哦吼，我们的小野兽终于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晚上呢。”
“您就别讥笑我了。”希罗一脸苦笑，快步走向大门。
“横竖已经起来晚了，不如吃了饭再去吧。”黛维见希罗没有停下的意思，赶忙高声提醒道，“印章戒指带了吗？”
希罗摸摸口袋，说了句“带了”，便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他戴好护目镜，一路小跑，来到远水街和九点大道的路口，坐上了54号有轨公共巴士。
巴士一路向东，走走停停，花了近五十分钟，才抵达中心广场。
在这个直径三百米的圆形广场周围，漫衍着王室居住的王廷、议事会大厅、政务大厅、法院等机构，另有剧院、银行、百货大楼和医院之类的民用设施。而广场中心，则耸立着一座高达百米，用白色石砖制作的圆塔。
这座高塔，就是存放真实之镜和先知之泉的望月塔。
在夏至庆典到来时，望月塔塔底围绕的圆形水池会被注满先知之泉，为加入成人礼的年轻人们送上关于他们未来的预言。王室成员也会登上塔顶的高台，为年轻人们送上祝福。
据说今年要代表王室登上望月塔的，是公主殿下。
希罗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公主，或许是因为宿城王掩护女儿的心意过于强烈，险些从未让她在民众面前露过面。
不外，纵然公主殿下真的会泛起，希罗照旧没法一睹她的芳容，因为今年的庆典，希罗或许率也不会加入。
下了车，希罗直奔银行，亮出黛维阿姨的印章戒指，取了三块银币，也就是三千铜币。
宿城的钱币体系跟北边算是近邻的大国金银联邦差不多，有金银铜三种钱币。其中铜币价值最低也最常用，有许多种面值，小到一块，大到五百块。铜币的正面都刻着简朴的三桅风帆图案和面值，反面则刻着舵轮的图案。这是为了纪念宿城的探险家先辈们，在大海上乘风破浪，为这座独立城邦带回种种财富。
凭据汇率，一千块铜币可以换到一块银币。与铜币差异，银币只有一块和十块两种面值，制作也更精巧。正面刻着名为“地平线跨越者号”的舰船，反面则刻着她的船长——大探险家德雷克的头像。
至于金币，希罗还没亲眼见过。在日常生活中，连十块面值的银币都很少用到，更别说需要一百银币才气换到的金币了，那可是整整十万铜币的巨款。
“希罗先生，黛维·尼塔夫人之前交接过，”送上银币之后，银行的职员对希罗说道，“在您来取钱的时候，就把这个代庖账户改到您本人名下，请你提供一下签名和印章。”
“我还没有印章。”
“没关系，我们可以帮您定制一个。”职员递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问道，“您有什么能代表您小我私家的图案吗？”
“嗯……”希罗阴差阳错的在纸上画了个眼睛的图案。或许是因为可以在火漆上，印出一只红色的眼睛。
“很有特色，”职员笑了笑，继续问，“您想要什么样的印章，通常都是戒指，不外也可以选择项链挂坠、手镯之类的工具，只要是您会贴身携带不容易丢失的工具就行。”
“那就项链吧。”希罗想了想说道。他从不戴这些工具，但项链可以放到衣服里，还算能够接受。
“好的，请在这里和这里签上您的名字。我们会从您账户里扣除制作印章的用度，您三天之厥后取就行。”
职员递过来两张票据，让希罗签了名。
办完这些，希罗又赶到广场另一边的百货大楼，花一块银币买了一套正装和一双皮鞋。要不是为了见赫斯特里教授介绍的雇主，希罗可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一套不适合日常穿着的衣服。特别现在照旧夏季，这种又是外套又是背心的正装，才穿上一会就已经让人冒汗了。
他把换下来的旧衣服存到百货大楼的寄存点，又去帮那位酒馆的主顾买了邪眼护身符，接着便离开百货大楼，随便坐上一辆去六点大道的公共巴士，在两点前赶到了德雷克学院。
虽然赫斯特里教授之前只说让他下午来，没说几点，但来早点总是没错的。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怪异，在换上正装后，希罗就摘掉了护目镜。不外没跟旧衣服一起放到寄存点，而是一直拿在手里。跟穿着各式各样清凉夏装的学生们比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学院那些刻板的教师。
这让希罗感应越发不适应这身衣服，明明昨天照旧个学生，今天就“洗面革心”酿成大人了。
他叹了口气，往主教学楼走去。
路过甲板庭院时，他发现主桅旗杆下正围着一大堆人，似乎正在围观什么，很热闹的样子。
希罗原来没兴趣加入围观，直到看到坐在旗杆下面的人。
是昨晚那个救了希罗的老头。
他穿着一件薄衬衫，没有扣上扣子，发达得有些夸张的胸肌和腹肌顶着古铜色的皮肤呼之欲出。挽起的袖子也绷在他粗壮的胳膊上，感受快被肌肉撑破。
要不是那一头灰白又稀疏的头发，和额头明显的皱纹，任谁看了，都市觉得这是一个健硕小伙子。
他坐在主桅旗杆的基台上，正一脸欢喜的跟周围的人一起看着什么。
突然，老头抬起头，看向停下脚步的希罗，还抬起手冲他勾了勾。
希罗情不自禁的走了已往。
只见人群围出的空地上，摆着老头昨晚背的那个大圆桶，而之前在警卫官选拔里跟希罗比试过格斗的戈登·贝斯内斯，正站在大圆桶边跃跃欲试的运动着手脚，似乎准备把那个大圆桶举起来。
“加油啊！戈登学长！”围观的人欢呼着为戈登鼓劲。
另有几个半躺在地上的男生，虽然一脸虚脱的样子，但也在高喊着“加油”“可别让他瞧不起咱们”之类的话，应该是之前实验过但失败了。
希罗看了一眼那个圆桶，心想能乐成就怪了。
这个圆桶明显是铜合金之类的金属质料制成的，而且足有一米多高，半米多宽，顶上另有一堆齿轮和发条组成的机械装置，看起来就很重。要是装满了水，重量肯定得凌驾两百公斤，普通人怎么可能举得起来？
不外戈登可不是普通人，他的肌肉很壮实，在警卫官招募考试的模拟追凶考试里，还徒手压制住了那两名饰演罪犯的现役警卫官。如果他拼上全力，说不定真的可以举起来。
戈登伸展完毕，马上扎稳马步抱住圆桶，接着一咬牙，嘴里发出一阵闷哼，使出了全力。
大圆桶随着晃动了一下，可也就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尽管戈登已经青筋暴起，满身哆嗦，那个大圆桶照旧没有一点要离开地面的意思。
“不行……”戈登长叹一声，放弃挣扎，喘着气虚脱的瘫坐到了地上。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别人连晃都晃不动。”旁边那个棕红色长发，身材高挑的女孩赶忙跑到戈登身边，一边掏脱手帕帮他擦汗，一边慰藉道，“横竖我们已经是警卫官了，原来就不会做这份事情，只是玩一下，别往心里去。”
事情？
希罗想起昨晚老头用圆桶里的水洗掉诡异黑雾的场景。
指的是那个吗？
“连戈登学长都举不起来，基础没人能做到吧？”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能举起来那么大一桶水？”
围观的学生们失望的摇着头，没了之前的积极，开始散去。
“喂喂喂，别走啊，再试试啊，怎么这就放弃了？”老头从基台上跳下来，焦急的召唤着，“只要举起这个水桶，就能成为王室的采水人，十五块银币的月薪！十五块银币的月薪！”
可是没人听他的，究竟薪水再高，举不起这个圆桶也拿不到。
最后，老头看向了希罗。
希罗还在想昨晚的事，正站在原地愣神。
“年轻人，你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要不要试一下？”老头拍了拍圆桶问道。
“他？”戈登已经站起来，轻蔑的看了一眼希罗说道，“他只不外是个因为畏惧受伤就临阵脱逃的懦夫，怎么可能举得起来？况且，他照旧远水街出来的刁民，基础没资格为王室事情。”
听到这话，希罗皱起了眉头。他直视戈登说道：“你说我可以，但别带上……”
“我就带上他们怎么了？远水街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好吃懒做的老鼠，是宿城之耻。”戈登一脸挑衅，勾起嘴角讥笑道，“我说了，你能怎么样？揍我吗？”
希罗握紧了拳头，但他没有冲上去，而是走到了圆桶边。
“我能让你知道，你连老鼠都不如。”
说完，希罗戴上护目镜，用右手抓住圆桶上沿，把圆桶推起一角，然后把左手伸下去，抓住了圆桶下沿。
这一下看似简朴的行动，立刻让戈登收起了讥笑的心情。他适才可是拼尽全力才让这个圆桶晃了一下。
一旁的老头则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只见希罗用右臂拖住倾斜的圆桶，左手抓着圆桶下沿，大吼一声，把圆桶抱了起来。
跟之前戈登一样，希罗马上青筋暴起，满身哆嗦起来，显然也拼上了全力。但他足足撑了三秒，才泄气放开圆桶。
圆桶咣的一声坠地，摇晃一阵后恢复了纹丝不动的状态。
在还没走远的学生们的惊呼声中，希罗喘着气，扶住膝盖，盯着一脸震惊的戈登问：“怎么样？你这个连老鼠都不如的家伙。”
戈登眼里的震惊逐渐酿成了恼怒。他咬了咬牙，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却被那个跟他一起的女孩拉住了。
“不要理他，只是一个从远水街出来的贱民而已，力气再大也是老鼠。”
女孩一边侮辱，一边拉走了戈登。
希罗没再冲他们说垃圾话，只是调匀呼吸，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敬重的对那个老头说道：“谢谢您昨晚救了我，没能来得及好好向您致谢。”
“不用谢，那是我该做的。”老头拍了拍希罗的肩膀说道，“你果真不错，跟我走吧。”
“去哪？”
老头看着希罗，一脸满意的说道：“虽然是去签契约。你已经通过了考核，可以成为王室的采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