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囚徒，狱长，处刑人
女娲娘娘见吴奇神色郁郁，知道这瓜娃子很是在意自己的隐私，自己似乎也确实理亏，便道：“你想去兜率宫首先须得获得完整的认知。”
吴奇闻言一怔，道：“娘娘也想让我去见老君？”
女娲娘娘浅笑颔首，道：“你会来到阿这里，是因为你想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所以你就来了。
但如果你再想想自己要到哪里，你应该就能到太上老君那去了。”
女娲娘娘的这番话简朴粗暴，但是直接就点明提要了人生三大哲学其中的两个，我从哪来，将去哪里……
吴奇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道：“娘娘不会是想说，得道成仙就是这么简朴吧？”
女娲娘娘笑而不语。
一旁的伏羲老祖宗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掰着手指，道：“其实也没那么简朴，认知世界虽然存在无数种认知，但你们现实世界简朴点来说，无非只需要考虑“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去哪里”这三个。”
吴奇将此言回味一番，暗道苏格拉底灵魂三问嘛，这也是探索自我认知的基本问题。
老祖宗继续说道：“老子作为道的化身，道这种工具回覆的就是这三个问题，但道自己是不行闻，难以量化，难以名状的，又可以脱离认知存在的，所以你想见太上老君，首先自然得回覆得出三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我现在差的就是去哪儿？”
吴奇指着自己，苦笑道。
“这三个问题看似支解，其实是相互关联的，因为阿与舍妹作为你的起始泉源，有须要向你指明。”
说着，伏羲老祖宗将甲骨在石座上一字摆开。
吴奇叹了口气，道：“就不能直接给个答案吗？我最讨厌思考了。”
女娲娘娘闻言不禁绣眉一挑，冷笑道：“你要是讨厌思考就不会觉醒人格了，能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你明确了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
你会不知道往哪里去，则是因为你对自己的认知太过清晰，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纵然不知道未来在哪你依然能活出自我，坏的是这样很容易把自己框在已往和现实之中难以自拔。”
娘娘这话很不中听，说白点就是吴奇太过自以为是，特别爱钻牛角尖，结果就是因为考虑得太多，想要实现的目标也变得繁琐庞大，最后只能自我放弃。
吴奇很清楚这就是自己，所以对女娲娘娘所说也没多做反驳。
女娲娘娘看着自家小崽子没前程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这样子，照阿看来，别说见老君了，即是灵山也去不得。”
吴奇闻言则是苦笑，道：“现在不去也得去，三藏姐姐还在那里，我，我实在放不下……”
女娲娘娘摇了摇头，目中带着带着些许不快，道：“佛代表觉悟，佛祖更是三觉者，而你如今只能认清已往和现在的自己，未来的自己却无法定位，若是让你现在就去和他晤面，怕不是立即便被他的大宏愿同化已往连自我认知都要被瓦解。”
吴奇无奈，他深知女娲娘娘所言应该不假，空门普渡众生可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在现实中就会发生的事情，即即是一些在吴奇看来基础不行能出家的现充也会莫名其妙就突然看破红尘甚至抛妻弃子。
想让他人放下自我，一定得有个能够说服对方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应该即是女娲娘娘所说的宏愿，对应的即是灵魂三问中的“到哪里去”，也即是渡人离苦海到达彼岸。
吴奇没见过佛祖，但他自觉自己不会到达彼岸，所以佛还真有可能渡他……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对方是有明确目标的，所以毫无目的的闲散人等很有可能会被这个有目标的牵着走，就像你可能并不信佛，但是你姥姥信佛，他就会带着你这个明明不信佛但是又不否认佛的去拜佛。
所以人如果不去设定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可期，那么他是无法正确定位自我的，纵然这小我私家能够认知自我的存在最后也会徐徐偏离本我。
想通了这点后，吴奇也终于明白了，猴哥作为自己的本我为何会变弱，他又为何总是想要搞事，因为如果不搞事，自己就没有目标只会越来越偏离本我。
但是，猴哥想要搞事，吴奇本人却不想呀，这简直就是两人无法和谐的矛盾。
于是，吴奇不得不将本我唤来。
一人一猴相对无言，尴尬又焦虑。
一旁的女娲娘娘和伏羲老祖宗也将这一幕尽皆看在眼中，不外这种事情，他们只能点破，能不能走出来却要看小我私家。
良久，吴奇竟是率先打破缄默沉静，令旁人看得惊奇，宛如铁树开花，朽木发生。
吴奇眨了眨眼：“你讨厌我对吧。”
猴哥瞳孔微缩，咬牙道：“是你讨厌我才对，就和那秃驴一样，你接收不了改变的自己，别人都说你像块木头，但我觉得你更像一摊死水。”
吴奇闻言一怔，点了颔首，道：“嗯，我确实讨厌改变，也许不止是你，我连三藏姐姐都讨厌。”
悟空闻言，那因蹲着而被压弯的背一下立直，道：“所以你才无法得道，你拒绝了自己的可能性，你只能看到眼前选择眼前，在你眼中没有未来。”
吴奇闻言只是笑笑，反驳道：“如果你们是属于我的可能性，那你们是不是还不如现在的我？”
悟空一愣，陷入了沉思，似乎还真是如此，差池！自己斗不外他，只是因为他是主人格！
可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是主人格呢？
还不是自己没能够占据他，掌控他……
我也想成为主人，我也想要成为现实的主人……
吴奇见悟空不语，不由陷入思索，末了才像是悟透了什么，无奈道：“看到你这样子，我差不多懂了，如果我想要得道，我不仅要杀死你和三藏，还得把现在的自己杀了。”
悟空闻言不由一惊，旋即对吴奇这种逆天的想法破口咒骂：“你在放屁！我和秃驴怎么可能会死？你杀不死我们的！”
吴奇却不以为然，对自己的想法越发坚定，笑道：“如果不杀死你们，我想得道就得成为你们当中的一个吧。
女娲娘娘说我没有目标对未来没有愿景，其实我原来是有的，我想像大圣一样让这世道排山倒海，但我又畏惧这样改变现状会自找麻烦，于是三藏姐姐便会一直在出来维持我的固有认知。”
“现在三藏姐姐被困在灵山，我若想得道，最简朴的措施就是成为你，所以你才一直怂恿我去什么兜率宫说什么想变强。
唉，我早该想到的，大圣爷你可真会算计我。”
吴奇慢悠悠的说着，凌厉的目光却从未在悟空身上放松。
“你真的想杀死俺老孙？！”
悟空在这一刻似乎彻底知晓了吴奇的决心。
吴奇点了颔首，道：“许多几何人都说认知存在是杀不死的，但我觉得不是，因为改变自己也是一种死亡。”
吴奇说着，将手伸向悟空。
悟空没有言语，也知道自己已无法逃脱，眼中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看似随手一掰就能轻轻折断，但在悟空眼中却好比来的五指山还要可怖。
他属于吴奇的另一小我私家格，抗拒自我和自杀无异，但悟空却照旧选择了反抗一下，不外却不是选择继续活下去，他选择了提前接受自己的死亡。
险些在吴奇的指尖在将要接触悟空一瞬，悟空自己主动伸手抓住了吴奇。
那个名叫悟空的人格如同一抹乌烟般，钻入吴奇的身体消失在面前。
吴奇摇了摇头，感受自己空空的，不外这样就好了，觉醒大圣爷人格的那份认知回来了。
“改变是死亡，也是一种重生。”
吴奇淡然道。
随着悟空的回归，属于吴奇的认知重新送还，围绕着华胥的迷雾又散开了一些。
唯有取回完整的自己才气更接近道。
所谓太上老君不外是道的形名，一种道的拟象，但纯粹的道，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
人们常说道在无心，吾性自足，因此认知世界中的太上老君其实也在自己的认知世界中。
过往的自己一直被悟空的人格所蒙蔽，悟空将自己定位成吴奇所期待的目标以此滋扰了自我判断，吴奇由此失去了部门认知，自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如今那些被遮掩在心底的认知世界突破云层，重新飘浮了上来。
那是一座幽暗的深渊囚牢，属于吴奇的牢笼，而吴奇已经不知不觉间落到了深渊的最底层，放眼望去，笼罩在头顶的是无数间悬挂的铁笼。
大多数空着的铁笼中只有一根燃烧的蜡烛徐徐发亮，但也有一些关押着监犯。
譬如吴奇目光一瞥就看到了其中某间牢笼中，囚犯被戴上了漆黑的镣铐和极重的铅球，而那正是刚刚回归他认知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但这还不算完，隔邻间一头大老虎正眯着眼睛休憩。
吴奇定睛一看，那老虎背生双翅，头上长角，可不正是穷奇吗？
只是这穷奇现在也欠好过，不仅一张血盆大口也被嘴套套住，更是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吊离地面。
吴奇战战兢兢的收回目光，紧接着抬头望天，又是骇人的一幕，在他认知中强大无比的千手观音也被困在高位的笼子里，身上半点佛光也无，口鼻眼五官皆被黑布蒙住，就像是一尊满身破败颓迹的泥塑雕像。
在关押千手观音的铁笼下方，吴奇还看到了被一条墨绳五花大绑的魔女兰达，石化的神兽巴隆，孩子被吊起来毒打的诃犁帝母……
整座缧绁恰似有股强大的魔力，即即是再如何强大的认知存在也逃不出去。
吴奇徐徐来到关押悟空的牢房前，手指轻叩栅栏发出银瓶裂帛般的响声。
在狱中自在坐着的悟空徐徐抬起头来，注视着吴奇的火眼金睛满是自谑。
悟空徐徐开口，道：“这铁笼原来该是你的。”
吴奇点了点，面上无喜无悲，道：“就差一点，还好。”
“把我关进来，之后便无人能帮你代刑了。”
悟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吴奇闻言只是颔首，抬头环视一圈牢狱，道：“这些监犯应该都是你的杰作吧？”
“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我可是你心中的本我，你早就很想这么试试看了对吧？”
悟空肆笑着，满身散发着病态的狂气。
“嗯。”吴奇冷淡的回了句，接着打了个响指。
地板轰隆隆的裂开一条漏洞，一座焚化高炉拔地而起，炉内烈焰熊熊燃烧，依稀可见白热的气息。
现在吴奇是这座牢狱的主宰，而悟空这个冒牌货刚下岗就等着下炉子。
吴奇注视着悟空问道：“临终前另有什么要说的吗？”
“俺老孙是不会死的，你早晚有一天还会酿成我，记着了，汝即是吾。”
耳边回荡着大圣爷的警告，吴奇叹了口气。
既然对方死性不改，那就行刑吧。
心念一动，一道铁链落下，穿透悟空的琵琶甲骨，随后将其捆绑成一具蚕茧模样。
陪同着齿轮咬合的嘎吱响声，悟空被一点点放进高炉。
火焰顷刻间将铁链烧得赤红，被捆在其中的悟空也在这股高温的炽烈下不住扭动。
于此同时，吴奇深切的感受到了灼热的痛感，这股痛感来自于正在遭受焚刑的悟空。
正如悟空所言，吾即是汝。
两种认知人格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吴奇想要杀死悟空的人格也一定对自我发生影响。
什么样的感知能够最洪流平的动摇固有认知，那毫无疑问就是疼痛，这种人类最敏感的感知方式总是能带来刻骨铭心的经验。
而如果要让这股疼痛再一次升华，那一定就是最痛苦的死亡。
悟空，吴奇现在正是在实验最痛苦的死亡。
吊钩松开的一瞬，悟空也被整个丢进了高炉。
吴奇也感受到了全身恰似被烈火包裹，痛彻心扉，不由虚脱的跪倒在地，不外还好这股疼痛只连续了一会，原因可能是悟空已经昏厥或者死去。
就这样，吴奇半跪着静静凝视着炉中烈焰，期待着一切结束，以及另一种新生。
直到高炉的气阀开始咕噜噜吐出白烟，吴奇知道新的人格即将降生了。
赤红的铁链包裹着余烬被送出炉子，陪同着袅袅升起的高温白气。
霎时间金光醒目，那是舍利子散发出的佛光。
吴奇站起来走了已往，像是焚尸间的事情人员一样，用长长的镊子将滚烫的舍利子收集起来。
舍利子，已往留给现在与未来的工具。
这时，吴奇耳边也传来了伏羲老祖宗满是沧桑的话音：“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这样的话面对如来应算有了一丝自保的能力。”
吴奇闻言却是不由苦笑，这才是一丝自保之力，看来未来还得受苦。
看着面前白烟滔滔的高炉，吴奇依然心有余悸。
接着，牢狱里又回荡起女娲娘娘飘渺空灵的声音：“上来吧，想必你已经决定好了未来的样子。”
吴奇点了颔首，脚尖一点，身体迅速脱离牢狱。
回到云间华胥，吴奇第一时间将五色土呈给了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不客气的笑纳了，十根青葱玉指轻轻贴上五色泥土，接着朝着泥土呵出一口精气，尔后十指如飞，只听得滴滴答答的声响宛如正在谱写一曲造化之歌。
短短瞬息之间，一团泥土似乎历经了生命的初诞，徐徐有了最初的框架，填充上基底，又随着塑形，最后精雕细琢绘色涂纹……
一尊形似猴子的雕塑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