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芈埭愤的情绪,刚被孔尚云抚慰好,却又听得大堂外传来禀报声:“公爷,兖州府衙转来巡抚衙门的公牍。”
听到那声音怯生生,便知无好事。
孔尚云要去取公牍,孔胤植已怒吼起来:“滚进来!”
发须都白了的老门房,双手捧着一道公牍,战战兢兢走入大堂,来到目眦欲裂的孔胤植跟前,低头不敢瞧,双手将公牍递已往。
一把夺过公牍,怒喝一声“滚”,孔胤植打开一瞧,即大发雷霆:“欺人太甚!”
“公爷。”
生怕他又撕公牍,孔尚云轻叫一声,但孔胤植仍三两下就把公牍给撕了。
扔掉手中碎纸条,孔胤植怒气难消,忿忿道:“你们以为孔府要倒,都来欺负孔府。本公倒要瞧瞧,你朱大典有多斗胆,敢来孔府追缴逋赋?”
“追缴逋赋?”
孔尚云原以为是私盐的事,现听到是追缴逋赋,心下甚感震惊,这绝对比清查私盐更严重。
孔子祭田2073大顷,一大顷即是三市顷,一市顷约100亩,合计62万多亩。
但明里暗里,曲阜孔府田产何止百万亩?
被追缴逋赋自己没什么,引起结果却很是严重: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哪怕是职位尊崇的曲阜孔府,政界投机者也敢跳出来踩一脚,从而引发雪崩的结果。
那些见不得阳光的龌龊事,一旦袒露到阳光下,那曲阜孔府必将掉入深渊。
哪怕有孔圣后裔这块招牌,也保不住曲阜孔府。
因为,衢州孔氏南宗才是孔圣嫡宗。
孔胤植想不到这点,掌管孔府数十年的孔尚云,则已后背发冷。
一张无形大网,正朝曲阜孔府撒过来。
“公爷,乾圣恐怕要动孔府?”
可他的担忧,并未令孔胤植觉醒,反而歇斯底里大叫:“小短命鬼,不想当天子了吗?”
“公爷,公爷……”
“闭嘴!”对孔尚云焦急地想阻止,孔胤植非但没收声,反而更暴怒,“凤阳朱氏,暴发人家,小家气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敢动我孔府?!”
要不是孔府品级森严,就你这作死样,老子真想一棍子打死。
孔尚云冷冷地瞧着孔胤植信口开河,直到他发泄够,方提醒道:“公爷,朱氏究竟尚在,切不行恶语伤人。”
“人家都欺上门了,那你说怎么办?!”孔胤植唾沫喷到孔尚云脸上。
孔尚云低头,思考一番,道:“公爷,一则要派人进京打点,阻止乾圣动孔府;二则将孔府遭欺之事传扬出去,让天下士林为我孔府伸张正义。”
“那朱大典的公牍如何回复?”
“公爷,不理。”
孔胤植与管家商议对策时,朱慈炫正在东暖阁看急报。
收到刘元斌用快船送来的急报,他对查处粮食走私的进展甚为满意,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那范先生,或许是抓不到了。
刘元斌不知道范先生是谁,他这个穿越者,一看便能猜出,范先生就是大汉奸范文程。
夸张点说,大明就是亡于范文程和洪承畴手上。
在这个位面,洪承畴不会有时机,但皇太极集权及弱明国策简直立,范文程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要是将他给咔嚓了,大明压力顿减。
很可惜,这个大汉奸已发生警觉,肯定不会跟粮船走的,现在让人拦截也已来不及。
遗憾地放下急报,朱慈炫让人传王体乾,因为他想起另一个汉奸——宁完我。
他记得,在许多几何明末小说里,宁完我是建奴在京城的情报卖力人。
“王体乾,厂卫有没有建奴在京城的情报?”
朱慈炫一问,王体乾身子马上一颤,低声回道:“陛下,魏逆掌权时,厂卫重心在东林党,没有京城建奴特工的情报。”
他没说厂卫当前情况,朱慈炫自然能懂,除了基本监控官员、士子外,厂卫力量基本在外。
“朕听闻,有个叫宁完我的汉奸,与晋商联系密切,窃取朝廷情报。晋商情报来自那边,朕想你应该明白吧。”
“陛下,臣明白,臣马上部署人彻查。”王体乾额头冷汗直冒,天子都知道了,厂卫却是不知,大失职啊!
王体乾刚走,袁可立的八百里加急奏疏到了。
看到朱大典在山东清积欠、追缴逋赋,朱慈炫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之前朝中议事,他也提到过清积欠、追缴逋赋,阁部重臣甚至都没吭声,可朱大典却一声不吭地做了。
可我没在山东清积欠、追缴逋赋的意思啊。
要清缴也得先在南直隶开展。
朱大典的惊人之举,让朱慈炫甚为被动,但他也不会责罚勇于做事的臣子。
“做了就做了吧。”
嘀咕一句,朱慈炫让人宣召上书房重臣,另有刚走的王体乾也叫回来。
人到齐后,将两份急报给众臣传阅一遍。
扫一眼已怒发冲冠的黄道周和刘宗周,朱慈炫淡淡道:“说说看,孔府通奴一案,京城如何配合?当在山东全面实施新政,照旧仅止于清积欠、追缴逋赋?”
衢州南孔入主曲阜,各人都清楚。
当前要做的是,将舆情造起来,以减轻朝廷压力。
“陛下,登莱已收网,朝廷可以果真此案了。”孙承宗先开口。
乾圣也是这个意思,点下头,问阮大铖:“阮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陛下。”阮大铖兴奋之极,政宣部早想借此大案,正式泛起在民众面前,“陛下是只想在京城展开,照旧在两京十三省都展开?”
“让厂卫配合,将宣传尽量传得更广。”
“是,陛下。”阮大铖和王体乾两人领旨。
点颔首,朱慈炫邪邪一笑道:“黄卿、刘卿,将衍圣公府通奴一案,编入基础政治学,作为仕宦一体化考试必考题。”
“是,陛下。”
黄道周和刘宗周刚应诺,阮大铖便提议道:“陛下,这道题应作为必对题,否则政治学考试不及格。”
“臣等附议。”
若是以住,阮大铖的提议,定会被其他人不耻。
这次提议,却获得各人一致支持。
不将曲阜孔府的神话打破,即便查处了它,朝廷压力依然不会小。
朱慈炫同样明白这点,因此他作了进一步攻击部署:“传旨给礼部,乾圣元年会试,曲阜孔府通奴一案作为策论题,正确者方有资格录取。仕宦一体化考试,此案也是必考题,同样是录取的先决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