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日,天光微亮,林意歌从睡梦中惊醒。
一睁眼,便看到一点寒芒正对着自己,距离眉心不到一寸。
屋内昏暗,看不清持剑人的面貌,只知其身材高峻,肩宽体阔。
眼前剑芒微涨,似乎下一瞬就要刺穿眉心,直捣识海。
林意歌心头一凛,不自觉已调动丹田中的剑意化作剑气,准备还击。
千钧一发之际,持剑之人开了口:“你是谁?”
嗓音洁净纯粹,似夏日飞虹涧中,积雪化成的溪流,淌过青苔笼罩的溪石。
听到这把熟悉的嗓音,林意歌忙赶在剑气透过眉心还击之前,偏过了头。
黑黑暗一道青色暗芒乍现,惊得持剑之人如受惊炸了毛的猫儿,倒飞出去,后背贴在了横梁上。
青芒飞掠而去,将一侧土墙击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但那剑芒威力不减,以排山倒海之势,一路击穿破坏了不知几多面墙。
宁静清幽的坤道院西侧,不停有梁柱碎裂、墙倒房塌声响起,由近及远,许久才平静下来。
……
坤道院西侧的门生精舍塌了泰半,扬起漫天灰尘。
看着自己剑气所过之处,一片断壁残垣,林意歌心中庆幸,幸好挑了个无人的角落安置,没有让坤道院中未曾谋面的几个八代女门生受伤。
转瞬,她又为修葺坤道院所需的灵石提倡了愁。
林意歌抬手揉了揉额角,抱着庚辛剑起身,仰头看了一眼贴在梁上迟迟不愿下来的高峻青年。
此时精舍只剩三面墙,天光透进来,那青年的模样便显得特别清晰。
二师兄受到惊吓的样子,和千年前一般无二。
林意歌看过柳扶风给的玉简,对归一派七代真传门生的近况有所了解。
除去大师姐风轻轻和她这个当了千年游魂的小师妹,二师兄谈笑、三师姐池无澜、四师兄余维则、五师姐郁莹、六师兄屠百草,都在鹤鸣山外混得风生水起。
因她死后接连泛起虚空裂缝和域外魔物,归一派门生折损泰半,却没几个新门生入门,身为真传的五人,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五人便对外宣称闭了千年长关,实则下了山,美其名曰“为归一派物色好苗子”。
之后五人各自隐姓埋名,招揽散修,组建势力,号称是“为未来教导归一派新门生练手”。
几百年已往,如今随便哪个提溜出来,手上的资源和灵石,都不比归一派要少。
其中,二师兄坐拥灵田万亩,精于灵植栽培选育及种植,以“无患散人”的名号,与九宗之一的丹药大宗无虑山,屡有相助。
想到这儿,林意歌立即决定让二师兄这个吓唬自己的罪魁罪魁出出血。
“二师兄,这可是你的责任。”
谈笑落在地上,目光在少女全然陌生的秀丽面容上来回逡巡。
审察了好半会儿,他才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你真的是小师妹?是归一派七代真传林意歌?”
林意歌见他对修缮坤道院之事避而不谈,瞥了一眼废墟,握剑微笑道:“看来二师兄不信,不如再吃我一剑,回忆一番?”
刚刚那道剑意所化的剑气,只能用于危急关头自保或找准弱点一击必杀。
以林意歌目前修为,若正儿八经地和炼虚期巅峰修士打架,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没有胜算。
但她入世历练之前,常跟二师兄切磋对练,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未必不能险胜。
谈笑立即收起灵剑,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再追念那道剑气,和那不惧强敌挑衅的淡定反映,也足以肯定,这是小师妹本人无误。
适才看她修为倒退回炼气期,还以为她的剑意也没了。
还好他躲得快,差点就上了小师妹的当!
用老六屠百草的话说,小师妹这是经典的“扮猪吃老虎”啊!
虽然,现在他不愿再接小师妹一剑,没此外,不想胜之不武而已。
谈笑扫了林意歌两眼,见其骨骼尚未完全长成,且酿成了金水木这种稍显普通的三灵根,不禁问道:“你没死怎么还换了个肉身?你该不会主动夺舍了这个小女人吧?”
林意歌看向谈笑,反问道:“我要是真的脱手夺舍了这个女人,二师兄还想替天行道、大义灭亲不成?”
谈笑行动微微一顿,坚决点了颔首,严肃道:“那肯定的。”
归一派门生向来嫉恶如仇。
相较于外人,同门作恶本就令人深恶痛绝,尤其林意歌照旧真传门生。
绝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刚说完这话,谈笑身上冒头的凌然正气又瞬间消散,讪讪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小师妹你别放在心上。我自然不信你会夺舍,否则我适才就不会闪,怎么也得把你打……带给大师姐处置。”
“二师兄可以放心了,我是投胎转生,并非夺舍。”林意歌说着,用庚辛剑指了指废墟,“不外这坤道院修缮的质料和用度……二师兄你可不能赖账!”
谈笑看天看地,眼神游移,“这又不是我弄坏的,怎么能叫我赔?这可是小师妹你亲手用自己的剑气打碎的啊!”
林意歌早知他不会如此轻易就范,庚辛剑在手中轻敲两下,脑中灵光一现。
接连转过几个念头,林意歌才定下主意,点了颔首,说道:“二师兄若是不愿卖力此事,我就只好叫谈青禾与谈青苗来赔了。”
谈笑闻言,不慌不忙,道:“青禾青苗不外是子弟同门,小师妹你不会那么做的。”
小师妹也就是嘴上说说,以她的性子,绝不会牵累无冤无仇的同门子弟。
林意歌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虽然不会现在叫他们赔,但未来可未必。等青禾青苗入了内门,二师兄你说,他们愿不愿意拜我为师?愿不愿意替我出这修葺坤道院的灵石?”
谈笑本就生得一双虎目,闻言瞪得更大,高声道:“小师妹你不能这样!那可是我弟弟的血脉,就算要拜师,也该拜入我门下!”
“二师兄不知道吧?青禾青苗能拜入归一派,离不开我对他们的尽心指点。你要不要跟我赌钱,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