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你该喊我一声舅舅

　　安安是唐氏儿。

　　虽然已经十岁了，智力却停留在四岁。长相也与普通小孩差异，圆圆的脸上五官扁平，眼距有些宽，细看另有些斜视。

　　更严重的是，他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如果不尽早动手术，很难活到成年。

　　为了给儿子治病，赵书兰只能放下自尊回娘家借钱，却被孙静芳臭骂一顿轰出了门。

　　舅母一向势利，打着已经隔离关系的幌子，这些年来一直禁绝舅舅接济他们。连隔着马路看见他们都厌恶，三番五次上门找麻烦，想要母亲搬出镇子。

　　那天学校停电，凌一诺比以往早了半小时回家，亲眼看见她指着母亲的鼻子骂：“不要脸的赔钱货，你当我这里是金山银山啊！整天来我家门口哭穷，及早给我滚远点，一分钱我都不会借给你！”

　　想到这里，凌一诺的心就像被刀子划过，一阵刺疼。

　　“姐——姐，不哭——”

　　胖胖的小手在她脸上乱划，凌一诺低下头，就见弟弟止住了哭，咧着嘴巴冲她笑。

　　逼退眼里的热潮，她摇头：“姐姐没哭。安安还疼不疼？”

　　小家伙学着她摇头，“不——不疼，安——安——不疼。”

　　凌一诺把弟弟抱在怀里，死命咬住嘴唇。

　　点滴打完，安安已经睡着，圆圆的脸上有一种憨态，不知人间痛苦。

　　替弟弟盖好被子，再回过身舅舅舅母已不见人影，想来是觉告捷利在望，所以知难而退。

　　而那个叫陆景臣的男人，仍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审察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极富耐心，高深莫测。

　　这是一个成熟的、充满了压迫感的男人。

　　凌一诺抿了抿唇，走到他面前，“能跟你谈谈吗？”

　　陆景臣盯着她发红的眼眶看了半晌，“好。”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凌一诺走到尽头扶住窗框，深吸了一口气，问：“我妈和你们谈的什么条件？”

　　“支付你弟弟的手术用度。”

　　和她猜的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走投无路，母亲才会主动联系陆家，用她来换取弟弟的一线生机。

　　只是既然都已谈好条件，又何须自尽？

　　凌一诺攥紧双手，声音有些抖：“这里的医院设备简陋，可做不了心脏搭桥这样的大手术。”

　　“到时候会转到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

　　“看来你们是有求必应呢。”

　　“没错。”

　　凌一诺回过身来，“这么说，纵然我舅母狮子大开口，你们也照旧会允许她了？”

　　陆景臣看着她，“你大可不必喊她舅母。”

　　凌一诺微怔，扯了扯嘴角：“是啊，我可是陆家的血脉。”

　　而且，照旧陆家二小姐未婚先孕的产物。

　　“那你呢？”她问，“你是陆家的什么人？”

　　那个叫宋棠的秘书对他毕恭毕敬，她心中隐有推测，却并不敢确定。

　　从陆景臣的角度看已往，能看到她哆嗦的睫毛，苍白的脸颊精致如易碎的琉璃。

　　十七岁的少女，是清晨的露珠，是含苞的花骨朵，应该充满生机和希望，不应这般死水微澜，镇静过头。

　　陆景臣望着她，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若论辈分，你该喊我一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