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山,林仲佗如同往常一样在木屋内问诊,这个世上的医者都受人尊敬,江湖上有两大忌,一是不杀小孩,另一个就是不杀医者。
若所有的医者愿意结合起来建设一个门派的话,那江湖上立马就会有一个庞然大物泛起,但这世上的医者大多选择独自一人,悬壶济世,青囊一生。各人有各人的道,可能于医者而言,云游四方,治病救人就是他们的道。
但这并不代表着医者穷,在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救穷收穷钱,救富收富钱。”不少富人为救自己的命,不惜一掷千金。
林仲佗收好了问诊箱,一个大汉走了进来,脸上有道可怖的伤疤。
他扶着门槛问道“老人家,就你一小我私家?”
林仲佗看着点了点,问道“看病?”
“讨个说法。”大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外,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接着,大汉又说道“我家老二,听说他来你这看病,被你的人给打了出去,现在落下了病根,我即是替他来讨个说法。”
林仲佗看着他没有说话。
大汉舔了舔嘴,先是看着刀,后是斜眼看着林老头笑道“既然你不说话,那就用命来还我个说法。”说完,大汉正要拔刀。
“等等。”林仲佗叫住了他
“哦?”大汉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如果你要杀我,就用你手中的刀杀,我希望我这辈子至少能死在刀下。”
“为什么?”
“问心有愧。”
话落,刀光。
……..
长安镇,天下第一栈
吴念手指招了招,叫了声“掌柜的。”
客栈掌柜一看是吴念这位朱紫,连忙走了上去,陪笑着脸问道“客官,有何事,您尽管付托。”
吴念看着,看着他,心想,这些人虽然嘴上不洁净,但至少姿态放的低,他笑着说道“你这厨房可能用?”
“客官这是?”
“做菜。”
“客官,这可就让我们难办了。”掌柜苦着脸说道。
吴念看也没看他,丢了一锭银子出去。
掌柜看见,连忙接了已往,却照旧苦着脸说道“这厨房闲杂人等不能入内,里面可有小店秘密啊……”
一旁的陈观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说道“我说掌柜的,你看看谁家来你这吃过饭的,都是来喝酒的,你说天香阁、楼外楼这种地方厨房是秘密,这还说的已往,你说这话能要点脸吗?”
吴念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丢了一锭银子已往。
掌柜看又接了已往,看着周围客人的眼神,忙道“够了够了,客官,里面请。”
听完,吴念站了起来,随着掌柜走在前面,陈观蝶一脸心疼地走在后面,在他心里,败家玩意儿这个词已经骂上千遍了。
吴念走进厨房,环视四周,可以用贫无立锥来形容,有几个厨子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显然也是没什么人点菜。
吴念走到灶台,看着桌上的佐料还算齐全,笑着说道“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说完,吴念便开始了手头的事情,他先是准备小茴香、花椒、草果、八角、香叶、桂皮放入一个小包中,做成料包。
再把边角料洗洁净,大火烧开,将边角料和料包煮在一起,再放入生姜、盐。
吴念的额头流着汗水,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老爷子想吃的那道菜,但他能感受到纵然只是他第一次做这道菜,但他并不生疏,似乎有一双手,一个温柔的女子的手带着她对丈夫的爱,带着他做着这道菜,温柔而又坚定。
在卤煮的历程中,吴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里面装着辣椒油,是他从老爷子屋里偷都出来。
他将花椒粉、糖盐、辣椒油放进碗里一乱来,搅拌均匀,再将煮好的边角料切片,最后放上芝麻和芹菜,将两样工具前后搅拌。
“大功告成。”吴念看着做好的菜,将其装盘,拍了拍手兴奋道。
陈观蝶在一旁看着,好奇地拿起了筷子,迅速地夹了起来,放到嘴里,吴念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地说道“想吃就吃,瞧你那样,至于吗?”
陈观蝶吃进嘴里,入口即化,麻味十足,他已经好吃地说不出来了。
不外,一想起刚刚对吴念的质疑,脸照旧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吴念拍了拍他,问道“怎么样?”
“好吃!”陈观蝶对吴念伸出了大拇指,他贪婪地看着吴念手中的菜,显然还想再吃。
“好吃,就记着这个味道,横竖也不是给你吃的。”说完,吴念将菜交给了小二,让他打包装好。
看着手中接过来的菜,小二五味杂陈,有些不是滋味地问道“客官,您这道菜可有名字?”
“既然是没人要的边角料,那就叫它,伉俪废片吧。”
……….
是夜,吴念与陈观蝶回到了木屋,吴念推开了门,推开的那一霎那,吴念与陈观蝶呆住了,眼前的一幕,血腥且残酷,一个虚弱的老人酷寒地躺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宛若晴天霹雳。
吴念最先反映过来,狼狈地跑到林仲佗的身旁,颤颤巍巍地将他抱了起来,用手捂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对着老爷子运行真气,沙哑着嗓音喊道“老爷子,老爷子醒醒……”
在吴念疯狂地运气下,林老头的脸色才徐徐好了起来,但周围照旧有驱散不了的死气。
林仲佗徐徐睁开了眼,他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平静和安然,这是一种吴念从未见过的眼神,是一种无悲无喜,一心求死的眼神,他看着吴念微弱地说道“臭小子,终于回来了啊……”又看着一旁发呆的陈观蝶,说道“观蝶也来了,可惜啊,我这糟老头子看不到你闯荡江湖的那天了啊。”说完,他又颤巍巍地这着陈观蝶手中的菜盒,问道“这……这是?”
陈观蝶没有回覆,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走上前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只感受自己身处在一处可怕的噩梦中,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让这个梦早点醒过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老头突然就倒在他面前,以前一直都好好的,来老头家蹭吃蹭喝,每天进来看老头,老头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数十年如一日。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在他又一次推开门的时候,老头突然就倒在了他的面前,告诉他要死了,不是说你是天下名医吗,不是说要亲眼看我行走江湖吗……
他面如死灰的心情下,内心却是在不停的追问与呐喊。过了很久,他将那份“伉俪废片”放到桌上,哆嗦着手喂到老头的嘴里。
看着陈观蝶将菜放入老爷子嘴里,吴念轻声说道“老爷子,你尝尝,可是你当年的味道。”
林仲佗已是油尽灯枯,但在吃着这道菜的时候,他的全身似乎又有了一些力气,因为他感受到了熟悉,此时的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味觉了,但他仍能尝出这道菜的味道,是妻子的味道。
他似乎看见眼前有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子牵着孩童的小手在前方等他,他情不自禁地问道“这道菜可有名字?”
“伉俪废片。”
听完,林仲佗终是流下了泪水。
“最伤是划分,愈甚是伉俪,好名字”
“老爷子,是谁干的。”吴念没有流泪,但他的声音却像极了在哭泣。
“不必寻仇,是我自愿让他杀死。”林仲佗徐徐说道,他抓着吴念的手又道“我这一生,本拥有过一切的幸福和美好,可是命运弄人,到老了却是孑然一身,临死之前另有人能为我养老送终,我很知足。”
他将灰白的瞳孔望向屋顶“我一辈子就做过一件有愧于心的事,但就是这一事它折磨了我一辈子。”
“我是西州人,但我一辈子没敢再回西州,即是不敢也是不愿,我死了以后,就把我的遗骨烧了吧,落叶归根,你们把我的骨灰撒到西州就好了。”
说完,老爷子闭上了眼睛,睡了已往,这也许是他这后半生最牢固的一觉,不为心所扰,也不会再醒来。
远方似有牧笛声响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此时已是黑夜,但在老头的眼中宛如灼烁,他走在阳光大道上,牵着夫人的手,夫人牵着孩童的手,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