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回程
锦苑瞧了她一眼，倒是又想起之前书中所述，云清确实打小就是崇敬他的。
只不外，现在那情意似乎淡了许多，因为云清接下来又道：“但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郁将军的性情也稍许残暴了些。”
她说的自然是之前他掉臂查探便要两次送她进大狱的事。
锦苑听罢，倒是讪讪然，未曾接话。
一行人在半个多月后终于抵达合阳。
郁连峥这一次，倒是没有跟她回公主府。
既然已经官回复职，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内。
将军府同尚书府倒是离得很远，虽也在王城之内，但终究也是一隅私宅，郁连峥喜好平静，所以那里离富贵闹市也有段距离。
离公主府倒是更远了。
锦苑也没多问，她明日倒是要去王城亲自走上一遭，念及此，心底里也多了几分忐忑。
越日，王城大殿，李文衍依旧没个正形，逗鸟养花，日子确实过的悠哉。
见到郁连峥前来复命的时候，只低头扫了他一眼，自顾自继续逗弄蛐蛐：“工具拿到了？”
“王上，”他低着头，半跪在地，心绪却有一丝沉荡，也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
最终只是抬起头：“工具是找到了，只是，我着护不周，毁损在路上了。”
“请王上赐罪。”
李文衍放下手中羽毛，低头，敛眸，忽而笑了一声。
“赐罪，”他轻声喃喃：“郁将军啊，你拿那个工具，想去做什么呢？”
郁连峥心头一紧，口中依然不愿松动：“臣无能，圣物已损，并非是臣藏为私有。”
“狡辩！”李文衍拧眉，端的生出几分冷意：“你要请罪，本王玉成你，便赐你一死如何？”
他语调轻轻，说着重话，却没有半分着恼的意思，反倒是唇边勾起了一丝微笑。
郁连峥抬起头，神色肃然，终究又垂了眸。
他还想，在赌一把，王上向来仁爱，总不会因为这样的事真的正法他罢？
无非不能复命，也就算是，和王上的约定不作数而已。
“我知道，工具在你那。”李文衍叹了口气，突然低身将他扶起：“你若不复命，那我允你的事，便不能算。”
郁连峥垂首，倒是没有答话。
这时，李文衍才转身看向后殿：“出来罢。”
一个身着桃粉襦裙的身影踏着徐徐的步子上了大殿，却并未看郁连峥一眼。
正是锦苑。
原来大早，她便已经来了王城，同李文衍说了此番行径所遇，末了才说，这工具就是她的解药，只恳请王上恩赏与她。
李文衍并未作答，只要她等。
直到现在。
“郁将军与我有约，他能复命，我便将她允给你，可你也看到了刚刚那幕，如今，本王让你来选。”李文衍转向锦苑：“你是将工具让给他来复命，照旧径直自己拿去用？”
锦苑面上掠过一抹讶色，即是郁连峥也听得惊住。
原来李文衍一早便已经知道她身上蛊虫之毒，此番去要她随行，不仅仅是因为郁连峥请命，而是自己，这事就是为了她去做的。
锦苑倒是没想到，这个素来在黎民眼中昏庸无能的王上，倒是个真心看待她的好哥哥。
这点智商，估摸着也全用在了她身上。
她又看着郁连峥，只见他面色昏暗，倒似乎是被人摆了一道一般不甘。
“既然自己就是为我准备的工具，便交给我罢。”锦苑开口，没有再去看他。
她言下之意已经明白，即是无论如何也不行能真叫王上赐婚与他。
但心里依然感念郁连峥刚刚的坚持，他是想将工具给自己的。
他到底，还算是君子，也行事坦荡。
这一来，郁连峥也不必担责，亲事，也终将作罢。
锦苑还了他的人情，心下也没有什么肩负，于是作辞，转身回府。
公主府内，她只独自依栏而坐，千草守在一旁，却也看不出锦苑的心思。
倒是云清已经将圣物合着方子一起备好，端到了锦苑的面前：“这蛊虫母体晒干做粉，与虫子而言即是剧毒，殿下喝了，蛊毒将解。”
锦苑接过，倒是不假思索的喝了下去，稍许便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只叫她满面细汗，熬了半个时辰，这疼痛缓过，她一张口，便吐出一些污水。
才抬起头缓了片刻，只觉得心内通畅，恰似那隐约的沉闷绞痛且都不见。
便又转向云清：“如今我也算是又熬过一劫。”
她便颔首，也笑着道：“说起来，郁将军确实算是对殿下有恩。”
千草也赞同：“殿下以前总是觉得郁将军有所图谋，如今看来，倒叫人捉摸不透了。”
锦苑并未说话，只挥了挥手，遣退了二人。
她在栏台处坐定，瞧着夜色徐徐而来，如今入了初秋的夜，倒是总带了几分寒意。
锦苑静坐了许久，便终于忍不住侧眸望向一边的檐角处，见着那翩翩身影已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靠近她一步，如今叫她先开了口：“你还要看多久？”
到底，他照旧来了。
郁连峥翻身而下，脚步轻点，便已经飘然入座，只看着劈面的锦苑，依然伸脱手：“给我看看。”
她也没拒绝，似乎对于他的这种命令已经有了本能反映，在配合之后才恍觉自己着实是怂。
修长有力的指节捏着锦苑的玉白手腕，指尖尤自在上摩挲而过，凝眸稍许才松了口：“不错，蛊虫已除，往后你可以放下心来。”
“放不下心。”锦苑垂眸，语气中倒是带了几分悲悼，虽然泰半都是装的。
但郁连峥并未听出蹊跷，只是不解：“你另有心事？”他只觉得殿下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可看着她面露忧色，便也放缓了语气：“说出来听听。”
锦苑见着他在公主府收支自由，心里自然更是担忧他的图谋，只斟酌一番才开口：“要杀我的人总是那么多，下蛊毒的和酒坊刺杀的未必是同一拨，又况且，”她瞧着他，声音淡下去：“你也盯着我的，不是吗？”
他没作声，锦苑便当这是默认。
“我至少，没有谋害你的心。”这话，郁连峥已经说过多次，可锦苑知道他不外是在等一个确凿的证据。
否则，怎会抓着徐令郎这条线不放。
想了想，她便又开口：“你与我有恩，我曾经允你的事也会给你一个答案。”
她说的即是关于左副将一事。
“好，”郁连峥挑唇一笑：“我等你回复。”
说完之后却没有着急走，反倒是斟酌了一番说辞才开口，目光灼灼向她：“你为什么始终不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