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武侠

魔教圣教

第二卷 暴雪 十,人物传:我叫林枫晚(1)

魔教圣教 高云白 4741 2022-02-15 11:30:00

  我叫林枫晚。

  这个名字看不出性别。

  其实我是个女孩子,但我的阿爹从小告诉我,要像男子汉一样坚强。

  我的曾祖父建设了黯然销魂楼,算起来,林家在京城已经近百年了,险些和本朝立朝的时间一样古老。黯然销魂楼原本不叫黯然销魂楼,而是叫东风化雨楼,因为我的曾祖是位名医,他医术高明,悬壶济世,名动京师。

  曾祖之后,祖父继续了他的衣钵,将林家的医馆、药铺发扬光大,名声远扬,患者和药市井络绎不停。

  祖父一生痴迷于收集种种药材和种种药方奇方,足迹踏遍南北名山大川,林家泯灭数十年时光,建设起一个巨大的药库,种种天南地北的珍稀药材应有尽有。

  药库里除了药材,另有研制的药剂、药丸、药粉,有种种药方,有数十柜医书古籍。

  厥后我娘亲因为研究毒药,在药库旁边另设密室,划分储存种种毒药、毒物、毒剂,毒方。

  林家药库毒库,天下知名,外人眼红垂涎,不在话下。

  到我阿爹那一代,弃医习武,在东风化雨楼的基础上,改建为黯然销魂楼。

  阿爹在禁军中任职十多年,门生门徒挚友众多,也着实结纳了不少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黯然销魂楼不停扩大,很快就成为京城武林的几局势力之一,和古剑会、鱼蛇帮、九曲庭院等大门派并列。

  阿爹在京城武林叱咤风云,但他始终有一块心病,他的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

  娘亲来自唐门,唐门善于用毒,不知怎的,擅长用毒的娘亲和身世医药世家的阿爹相识,结为伉俪。

  厥后娘亲告诉我,是药三分毒,是毒三分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互为依托,我才慢慢明白这个原理。

  娘亲既是用毒妙手,也是医术妙手,她教我暗器、轻功,教我分辨种种药物、毒物。

  阿爹则教我内功、拳脚、刀枪。

  我从小装扮成男孩子模样,穿男孩子的衣服,学男孩子的语气,模仿男孩子的法式举止。对于自己是男是女,小时候很模糊。

  我的秘密,只有爹娘、楼里最老的长老谢老,另有大荷几个贴身丫鬟知道。别人都以为我是林少爷、林令郎、少楼主。

  阿爹教我武功的时候,有时会定定望着我,叹道:“唉,阿晚,你天资聪颖,要是个男孩子就更好了,女孩子柔弱,未来怎么担得起林家这么大的基业啊。”

  我瞪大双眼,十分不解:男孩子,女孩子有什么划分?为什么男孩子更好,男孩子更强?

  娘亲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厥后没有再怀上。爹娘他们伉俪情深,阿爹没有另娶侍妾,因此我没有兄弟姊妹。

  我问娘亲:女孩子欠好吗?为什么阿爹情愿我是个男孩子?

  娘亲搂住我说:不管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罢,阿晚都是爹娘的心肝宝物。

  大荷的看法却截然差异。

  大荷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小和我一起玩大,如同我的嫡亲妹妹一样,我从来没有把她看做丫鬟奴仆。

  大荷私下里和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毫无忌惮。

  大荷跟我说:“小姐(虽然,在外人面前,她叫我令郎),虽然是女孩子好,女孩子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女孩子有人怜爱,有人呵护。做男人有什么好的?你看看老爷,事务繁忙,日夜忧虑,不到五十,已经两鬓花白。”

  大荷长得欠悦目,因此时常羡慕我,她又说:“小姐,你人长得漂亮,水灵,干嘛欠好好做个名门闺秀,天天像个男人一样摸爬滚打,未来怎么嫁的出去?难道你真想守着黯然销魂楼,孤零零过一辈子?”

  我懵懵懂懂,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但我知道,爹娘是为了我好,大荷是为了我好,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十六岁那年,某一日,大荷偷偷领我去她卧室。她从衣箱里取出一个大包裹,笑道:“小姐,你终于长大了,咱们今天好好妆扮一下。”

  大荷打开包裹,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女子的衣服首饰,有珠冠、玉胜、抹额,有项链、耳饰、金钗、银簪、花钿、步摇、篦子,有亵衣、褶裙、长裙、罗衫,我看得眼花缭乱,天知道她从哪里搜罗来这些工具。

  大荷替我换装妆扮,她先帮我梳理头发,说道:“小姐,你身材高挑,咱们盘个双蟠髻,更显得华美大气。”

  头发绾起,盘好,又用钗子簪子、花钿、彩条装饰,最后画眉、施粉、点唇。

  我觉得好玩,便任由她摆布。

  弄完后,大荷把一面大铜镜摆在我面前,笑吟吟道:“太美了,我要是个男子,一定娶了小姐。”

  我往铜镜里一看,里面是一个截然差异的自己:面如芙蓉肤若凝脂,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外边是水芙色薄纱罗衫,内穿散花水雾绿草褶裙,亭亭玉立,美目流盼。

  我被自己的模样惊呆了,铜镜里的那小我私家,照旧那个平日和楼里的叔伯兄弟侃侃而谈、或者和阿爹外出探友彬彬有礼的俊朗少年吗?

  那是另一个我,一个陌生的我,或者说,那是内心中的真正的我?

  “阿晚!”一声轻呼,将我从满心欢喜的理想中叫醒。赫然发现,娘亲站在门口,正静静地看着我,脸色幻化不定,也不知是喜是愁。

  我低声叫了声“娘亲”,大荷则双膝跪地,连连叩头道:“不关小姐的事,是奴婢斗胆妄为,请夫人重重责罚!”

  娘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大荷你起来吧。阿晚,你换好衣服,到我房里来。”

  我忐忑不安走到娘亲房里。娘亲说道:“阿晚,娘亲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却要天天扮做男子,抛头露面,在江湖上周旋犯险。娘亲一直忽略了你的心思,是娘亲差池。你若不情愿,我去找你阿爹商量,从明日起,你恢复女子妆扮吧。我和你爹给你选个好夫婿,风风物光把你嫁出去,如何?”

  我咬咬嘴唇,抬起头,说道:“不,娘亲。我是爹娘的女儿,也是林家的子孙。先祖创业不易,岂能轻易放弃,我无论如何,也要协助阿爹,把楼里楼外的事情办妥,守住林家。哪怕终身不嫁!”

  娘亲爱怜地看着我,说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这些事本不应让你一人肩负。女孩子嘛,终究是要嫁人的,这样好了,你先协助你爹计划一阵子,等再过两年,咱们想想措施,始终要回复你女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做爹娘的女儿。”

  于是我又再次成为林家的令郎,京城的侠少。饮酒赏月,会友品茗,交锋谈判,跟其他的世家令郎、武林英杰没什么两样。

  很快京城内外,都知道林家有个玉面小郎君,黯然销魂楼有个英姿飒爽的少楼主。

  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楼里的兄弟招摇过市的时候,总有不少怀春少女、美貌女人、娇俏媳妇在旁边指指点点,吃吃轻笑,她们用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着我,那种羞涩惊喜的模样真叫人陶醉。

  不外我既不自豪,也不在乎。

  本朝礼教,对女子管制甚严,什么半步不出闺阁,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三从四德,女子纵然嫁了人,如果对夫家不满,想解除婚约,还要接受牢狱之苦。

  我觉得作为寻常女子,只能被男子视为宠物禁脔一样,关在家中,关在无形的笼子里,可怜之极。这样的人生,有何快乐可言?

  我庆幸自己作为男子,可以自由自在,可以快意江湖。

  就让铜镜里那个娇柔秀雅的林枫晚消失罢!

  一年后,阿爹去世。纵使娘亲医术如何高明,林家药库药材如何名贵,也挽救不了阿爹的性命。

  我隐隐觉得,阿爹是累死的,身体上长年的劳累,加上心病的心累。疾病好治,心病无解。

  阿爹的死,令我负疚不已。

  我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一方面,不得不在巨细事务上倚重我,越发深了我作为男子,作为林家少主的身份。

  另一方面,又痛心于唯一的爱女不能以正常面目去过正常的生活。

  阿爹的死,对于娘亲攻击极大,面容变得憔悴,鬓上增添了许多鹤发,似乎一夜间老了十岁。

  娘亲爱美,但今后以后她不再刻意梳妆妆扮了。

  阿爹一死,对头便寻上门来。

  那日,我外出回府,发现家中的气氛凝重,人人心情严肃。

  大荷暗地里告诉我,一名外地妙手上门挑战,指名道姓找林家的主事人,要在暗器上见个崎岖。

  我慌忙赶往大厅,见娘亲和谢老正亲自陪客,不由得悄悄纳罕。娘亲多年退居幕后,没有出头主事,阿爹过世后,楼里的巨细事务,都是由我和楼里的尊长配合商议决定。

  来的究竟何方人物,惊动娘亲亲自出迎?

  来客坐在客座上首,一张长脸,一头红发,腰间悬着一个黄澄澄的葫芦,形状诡异。

  娘亲望见我入内,招手叫我在谢老身侧坐下,谢老是楼里尊长资历最老的,他偷偷向我做个了手势,示意我不要发话。

  娘亲说道:“聂先生,你信守允许,不远千里赶来,林家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先夫不幸离世,这件事尽人皆知,先夫与先生多年前的约定,因事情猝然,先夫未曾有所交接。不如等我们商议后,他日再定战期如何?”

  那客人语音尖锐,说道:“林夫人,在下千里迢迢而来,可不想空手而归。江湖中人千金一诺,当年林兄与在下约定十年之期再次较量,林兄不幸仙逝,在下无话可说。但林家的人另有罢?其他人出战,在下照样接受。”

  我听了几句,大致明白事情缘由。

  那可离奇的客人叫聂烟罗,因为名字和“阎罗”相近,人称“聂阎王”,他有个诨名,叫“红发豪彘”,意思是身上千针千发,暗器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聂家是东南的暗器各人,与蜀中唐门一西一南,并称天下两大暗器门派。

  十年前,他一言不合,与阿爹脱手较量,他暗器未发,阿爹仗着速度奇快,已经一指戳中他手臂上穴道,令他手臂酸软,败下阵来。

  那聂烟罗心高气傲,哪里肯就此服输?当下与阿爹定下誓约,十年后再战。

  娘亲见他言语咄咄逼人,绝不退让,说道:“聂先生既然坚持,便让我取代先夫出战好了。”

  聂烟罗冷笑道:“林夫人,在下知道,你乃是唐门身世,想必暗器功夫不俗,不外你始终是外姓。难道姓林的缩头缩脑,只会叫一些妇孺出头应战吗?”

  我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喝道:“姓林的在此!就让我林枫晚领教前辈的高着。”

  娘亲叫道:“阿晚!”谢老叫道:“少楼主!”

  我摆摆手,淡淡说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我代家父出战,先生可有异议?”

  聂烟罗嘿嘿说道:“林少侠英雄少年,果真有乃父之风。好,三日后午时,你我在东门城外的五丈河岸边相见,一决胜负!”

  那晚,娘亲单独见我,说道:“阿晚,娘亲知道,这些年来你在暗器方面痛下苦功,青出于蓝,成就已不在为娘之下。三日后一战,事关你爹和林家声誉,你可有必胜掌握?”

  我说道:“娘亲放心,孩儿心中有分数。孩儿如不挺身应战,只怕那聂烟罗不愿善罢甘休。京城里那些门派,一直以为,阿爹不在,黯然销魂楼已经实力大减,任人宰割,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孩儿正好趁此时机立威,叫外人不要小觑了咱们。”

  娘亲点颔首,说道:“只好如此了。娘相信阿晚,你爹不在了,早晚一日你也要独当一面。那个聂烟罗,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娘亲道:“他的暗器,自成一家,与唐门差异。唐门考究暗、狠、毒,聂家考究快、准、繁。他自持身份,轻视你年少,多数不会先脱手。你记着了,一旦脱手,必须连绵不停,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时机。另有他那个葫芦,也要格外留心,里面想必是飞砂毒粉之类。”

  我点颔首,记下娘亲的嘱托。

  娘亲打开一个木盒,取出一个玉冠,说道:“这工具是时候交给你啦。”

  我见那玉冠造型奇特,寻常玉器的工艺多接纳金镶玉,这件玉冠接纳的工艺却是玉镶金。玉冠正中,嵌有一朵小小的金花,半寸巨细,精致无比。

  娘亲笑道:“阿晚,你可知道此乃何物?”我答道:“孩儿不知。”

  娘亲的脸上充满骄傲,说道:“这即是天下闻名的唐花啊!”

  唐花!传说中神鬼难测的天下第一暗器!我大吃一惊。

  想不到鼎鼎台甫的唐花外表如此不起眼。我拿起玉冠,细细端详上面那朵细小的金花,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娘亲说道:“唐花每花六瓣,每瓣三十六毫毛细针,一花即二百一十六针,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哪怕是刺破一点皮肤,也会全身溃烂死去,死前痛苦不堪,是我们唐门一百多年来最厉害的暗器。可惜,因为工艺庞大,成本高昂,数十年来,仅仅打造乐成了不足十枚。随着那些打造它的能工巧匠相继故去,唐花已经成为绝唱,不行复制。这枚唐花是你外祖父传给我的,跟在我身边已有二十多年,一直没有时机使用,现在我正式传给你,作为你的防身至宝。”

  娘亲亲手把玉冠戴到我头上,玉冠用一根金簪穿过发髻扣紧。

  娘亲在我耳边低声细语,把如何转动金簪,触发唐花,唐花如何运用内力发射、如何控制、如何闪避的种种诀窍一一教授。

  娘亲最后郑重地告诉我:“当年娘亲因为和族兄意见不合,只身出走,离开唐门,那是因为娘亲始终信奉一个看法,用毒制毒,需留三分慈悲,三分余地。你要允许我,不到生死关头,对手不是十恶不赦之辈,不得轻易使用唐花,以免有损阴德。”

  我正色道:“好,孩儿记着了!”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