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郑经
入夜。
“小人叩见世子爷！”李延年恭顺重敬的跪倒在地。
“免礼吧！”
“谢世子！”李延年起身站立，目光忐忑。
“好了，这里就你我二人，我有话要问你。”李原淡笑着道：“这几天，我二弟情绪如何？”
李延年小心道：“二令郎深受攻击，虽在国太关爱下，有所振作，但性格越来越阴沉乖戾，下人动辄得咎，人人战战兢兢。”
李原道：“遭遇这样的事情，哪个男人受得了？幸亏性命无碍，我也勉强能向父亲交接了。”
李延年谄笑道：“世子爷神机妙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二令郎蚍蜉撼树，此番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堕入彀中自寻死路，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世子饶他一命，已经是莫大恩义了。”
李原皱了皱眉：“二弟可有怨言？”
李延年道：“二令郎对世子怨恨深重，时常咒骂。不外以前国太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却呵叱不许。”
李原颔首道：“总算我这个奶奶还没彻底老糊涂。二弟遭了此厄，我已经是唯一的继续人。她再不喜欢我，为了郑氏基业和颜面，也得维护储君的威严。”
又叹道：“这也算是另类的郑伯克共叔段。若二弟没有勾通鞑子杀我之心，我又何至于此？只是他也不想想，鞑子想杀的又何止我一人？我郑氏死光了，他们最兴奋。他与虎谋皮，反为虎伤，这就是智小谋大的结果。”
李延年道：“世子爷英明神武，岂是二令郎能比？小人一早就知道世子爷是天降命主，无时无刻不想着报效，幸而苍天不弃，世子爷给了小人这个时机，小人幸不辱命。”
李原皱眉道：“记着，这一切都是二弟自己的主意。你是他的狗头军师，我可从来没有指示过你什么，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哼！”
李延年吓了一抖，忙磕头道：“是，这都是二令郎的主意，世子爷才是受害者。”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想自己怎么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行言传，属于能做不能说的，要是给世人知道世子爷设了个圈套给二令郎钻，还把他弄成废人，那世子爷东宁贤王的辉煌形象岂不是有损？
郑庄公克共叔段虽然解决了心腹大患，可千百年来一直饱受诟病，世子爷肯定不愿意背负污名。
他急遽寻思调停措施，生怕自己因说错了话而被冷落，忙道：“不外小人观二令郎对您怨恨甚深，会不会故意坏您大事？”
李原道：“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之所以留他一命，一来究竟是兄弟，欠好做的太绝。二来若真死了，也欠好向父亲交接。有些事，瞒过国太容易，想瞒不外父王的眼睛。”
又付托道：“你有些才气，我计划提拔你。不外你本是二弟的人，就这么转换门庭，容易引人怀疑。”
李延年精神一振，急遽道：“世子放心，因献计害得二令郎受伤，他对小人是千般责骂。我回去找个时机，让二令郎把小人赶走，到时候再为世子效力，就顺理成章了。”
李原点颔首，虽不齿此人品性，不外用人用其长，这人有些才气，用一用倒也无妨。
一晃眼一个月已往，郑经获得消息，写信斥责了李原，除了没照顾好弟弟之外，无非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应跑出去玩，给敌人可乘之机。
除此之外，即是前线战报了，和满清军队在福建拉锯，虽取得不小战果，但满清究竟势大，反扑也很厉害，能不能保住战果还很难说。
李原记得历史上似乎是先胜后败，郑经回到台湾，没几年就死了，今后台湾内乱，就一步步衰落下去了。
一念至此，李原有些坐不住了。
三天之后，李原泛起在了运粮队伍之中，身边还随着二三十个侍卫，以及女扮男装的冯沉沉，一脸阴鸷的郑克塽。
他决定前往福建和郑经汇合，自那天之后，冯沉沉心中枷锁一去，开心的不行，每天都找种种借口和李原晤面，这回更是软磨硬泡，要一起去看父亲。
李原欣然同意，有妹子倒追，而且还关系到台湾稳定，他可不会矫情的三推四让。
至于郑克塽，伤势还没好完全，但是呆在府中太压抑，也说通国太，一起去散散心。
若是以往，李原自不会离开老巢，给别人以串联搞事的时机。
但现在股东差不多酿成了独资，就再也不担忧了，这台湾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穿过海峡，踏上福建，有军队来接应，晤面之后，这些将军们的态度，明显敬重了许多。
这就是储位稳固带来的影响。
“厮闹，你不在台湾监国，跑来军中做什么？要是有个闪失，台湾基业交给何人继续？”
一晤面，郑经就责备道。
郑经四十来岁，相貌英俊，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眼神略显昏暗。
李原看出这是纵欲太过的体现，而且伤了基本，别说再生育子嗣，连寿命都没几年了。
其实郑经这话也有些问题，台湾岛上可是另有个朱三太子，人家那才是台湾名义上的主人。
台湾郑氏，可照旧南明的臣子，未来就算反清复明乐成，也轮不到他们父子做天子。
不外台湾是郑乐成从荷兰人手中打下来的，不管是郑经，照旧李原，内心中都把这岛视为自家基业，自然是父子相继，可不会真的将那个朱三太子视为君主。
之所以还肯供奉他，也不外是借此招揽唐王旧部，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团结汉人，以聚拢大义人心。
等真的把鞑子赶走了，到时候谁来当天子，那就是各有各的想法了。
至少云南那边另有个朱五太子，获得了沐王府一干桂王系拥戴。
所以郑经这话，在果真场合是不能说的，此时突然说出来，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
在场的都是心腹重臣，哪怕是陈近南，保的更多照旧汉人山河，所以都只当没听见。
李原拜道：“父王在前线征战，我也难以放心留守后方，所以来和父亲并肩作战。”
郑经面色缓和：“听说你在断龙山遭到满清鞑子刺杀，没事吧？”
“孩儿没事，可是照顾不周，让二弟受伤，请父亲责罚。”
“这不怪你，我听说有人勾通鞑子，可查出来了？”
“是一个侍卫被收买，泄露了行踪，不外此人最后良心发现，拼死力战。我见其护主而死，便没追究其家人。”
郑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颔首：“你做的很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此结束吧！”
又把目光转向郑克塽，眼神马上冷厉起来：“塽儿，我听说是你多次鼓舞你年老去的断龙山。你遭了此劫，也算是自作自受。幸亏你年老保下你一条命，你要谢谢他！”
郑克塽目睹一番父慈子孝，脸色早已阴沉能滴出水来，此时又遭斥责，如此偏心的待遇，马上满心怨愤，眼中闪过怨毒之色，垂首道：“是，孩儿知道了。”
“嗯，你们一路劳顿，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李原出来之后，心中也是感伤，这郑经简直是个情种。
当年他喜欢上自己乳母陈昭娘，并私通生下的自己，被密告后，父子二人差点被郑乐成赐死。
董国太因此不喜欢自己，但郑经却痛爱有加，反倒是对嫡子郑克塽很不待见，这也算少见了。
接下来几天，李原和出征上将都有过接触，明显感受到态度的变化。
此前刘国轩保持中立，而冯锡范则私下里向郑克塽靠近。
现在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自己接掌台湾已成定局，也不得不改失常度，积极向自己靠拢。
尤其是冯锡范，不知冯沉沉和他说了些什么，看自己是眼神庞大，既有无奈，更有一丝窃喜，说话之间，倒多了敬重。
至于以前交往频密，差点成了翁婿的郑克塽，则马上关系冷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