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樊菲回忆录

　　过完生日仪式，短暂的清净又被喧华占据。

　　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而江何被夹杂在热闹之中，显得形影单只。

　　可能是夜晚的原因，心情很糟糕，但她没有体现出来。

　　江何又开了一瓶百威，一口直灌下去，凉的身子直哆嗦。

　　一瓶饮完接着下一瓶，桌上慢慢积累了五个空酒瓶，喝的太湍急，脑袋有些模糊。

　　江何想去上个茅厕，起身时差点栽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是二十八岁喝不醉的江何，但身体照旧十七岁。

　　这是什么奇葩的设定？年轻的身体里藏一老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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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门，脚下不稳，岂论怎么用力，门仍在那一动不动。

　　季茨林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偷笑。

　　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江何使出满身解数，用整个身体撞向大门，一瞬间，门开了。

　　她。

　　推。

　　开。

　　了。

　　整小我私家也飞了出去。

　　江何觉得自己要社死在这，默默闭上了眼睛，接受这一切……

　　这真是丢大人了。

　　再睁眼时，季茨林在她身后，一手搂住她的腰间，她悬在半空中，肌肤燥热无比。

　　所幸人多嘈杂，没有人注意到她。

　　季茨林帮她找回平衡，实时松开手：“注意点。”

　　江何侧头看他，他脸上连续着冷漠，没什么心情。

　　“谢谢你。”她说。

　　季茨林搪塞地嗯了声，仍站直在她后面。

　　“你…找我有事么？”江何见他不计划走，以为要继续纠缠自己，便开口说，“我那天说的很清楚了，你不用泛起——”

　　“麻烦让一下。”季茨林终于开口，截断她的话。

　　“……”

　　是她自己想多了……

　　江何识相的让路。

　　季茨林冷眼一撇，相当无情地走了出去。

　　江何明显感受到他不想搭理自己。

　　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回忆起季茨林向自己讲明时的眼神，柔情，细腻。相比之下现在，反差大到变了一小我私家似的。

　　难道那天说的话太太过了？

　　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所以开始因爱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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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吧……

　　不应该吧……

　　不至于吧？

　　尿意来的快，没空管那么多，她直奔着卫生间去。

　　丝毫没觉察到有小我私家跟在身后。

　　直到她进了卫生间，身后的脚步才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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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完卫生间回来，江何坐回了角落边，独自饮酒。

　　她觉得好无趣，一群小孩的聚会，酒都不敢喝，只能自己在这对吹。

　　几分钟后，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江何一瞥。

　　是季茨林。

　　他出去这么长时间干嘛了。

　　好奇心刚想往下摸索，头脑实时清醒，阻止了她。

　　他去干嘛关自己什么事。

　　瞎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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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地，江何脑子里闪过樊菲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那我九年后过得怎么样？结婚了没？”

　　她望向人群里东风满面的樊菲，想起了大学结业后发生的种种。

　　二零一八年。

　　樊菲和李佳俊五年情感告吹。

　　在读大一时，樊菲和李佳俊就在一起，两人整天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情感一直都很稳定。

　　直到结业后的第二年，李佳俊出轨，和小三领了证。

　　李佳俊一直瞒着樊菲，甚至在两人见完双方怙恃，买完婚房的第二天，小三亲自打电话给樊菲，见告她有身了。

　　突如其来地攻击，让樊菲难以接受，被迫分手。

　　分手后，樊菲整日无所事事，成为了酒吧的常客。

　　生活也乱成一团浆糊。

　　江何深刻地记得，她陪着樊菲洗了许多次胃。

　　前一天喝酒喝到胃出血去医院洗胃，第二天仍不管掉臂的继续喝。

　　眼看着那根粗管插进樊菲的鼻腔，难受的感受让她呕吐不止，一旁的医生帮她清理着呕吐物。

　　樊菲在那刻眼泪不停地往下涌，求着医生说：“不洗了，我不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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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那一年里，游离在医院与酒吧之间。

　　江何记不清樊菲因为这段情感哭过几多次，抽过几多包烟，每当樊菲情绪失控半夜痛哭的时候，她也莫名地随着难受。

　　江何什么都说不出口，慰藉的话像一粒粒沙子撒在沙漠里一样渺小无力，她也没有勇气和樊菲说没关系这种话。

　　她只能陪着樊菲喝酒，在她情绪决堤的时候一遍遍告诉她：“会好的。”

　　像两个可怜人抱在一起取暖。

　　可相互身上同样冰凉，谁也感受不到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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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凌晨。

　　江何接到樊菲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悲恸，呜咽不语。

　　江何睡的熟，睡眼惺忪地问她：“又想他了？”

　　缄默沉静——

　　樊菲依旧在低低呜咽。

　　哭了很久，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松口：“江何，谢谢你。”

　　没等江何回话，樊菲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樊菲传来一条微信。

　　江何点开，是一张图片，随着加载速度慢慢清晰。

　　樊菲割腕了。

　　一地的鲜血。

　　看到图片后，江何仅有的困意瞬时变得清醒，立马拨通她的电话。

　　樊菲没接。

　　江何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她家赶。

　　到她家的时候，救护车也到了。

　　门被破开的瞬间，江何心跳得速度猛烈。

　　仿若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把铁锤在狠狠地敲击大脑。

　　樊菲瘫倒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颊被泪擦拭，像做好了准备，在等死亡。

　　江何看晃了神，心里万般滋味。

　　她认识樊菲这么多年，知道樊菲最不能忍受邋遢，纵然睡觉也要重新到脚的精致。

　　江何从没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医护人员抱起她往车上奔，每分每秒都在抢。

　　樊菲看到江何在车里，惊讶了下，垂下去的眼又抬了起来。

　　血流了太多，虚弱的连说话都费劲。

　　江何忍着泪花问她：“疼不疼啊？”

　　樊菲徐徐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嘴角明明是上扬的，可为什么眼泪还会惶遽然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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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给她的伤口消毒，她割的口子很深，肌腱已经断裂，还需要缝合修补。

　　里外缝了十几针，没打麻药，樊菲的脸色很苍白，没有给任何反映。

　　像块坚硬的冰，寒的麻木，内里斑斑劣迹。

　　江何站在旁边，偷偷抹泪。

　　她以前，被桌角嗑到脚趾都市疼的掉泪。

　　她怕疼，连发烧都不敢去医院打点滴。

　　好好一朵精心浇灌的玫瑰，内里在慢慢萎谢。

　　医生处置惩罚好伤口，嘱咐住院视察一星期，就这样，江何陪同她住院，每时每刻黏着她，怕她做傻事，不离开她半步。

　　出院后当晚，樊菲又去了酒吧买醉。

　　谁也拦不住她。

　　每天喝的烂醉如泥，江何送她回家。

　　直至某天她发现自己好几个月没有来例假，让江何陪她去医院检查。

　　医院对樊菲来说，再熟悉不外了。

　　她的大脑甚至有了惯性，直接奔向急诊科。

　　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拿着陈诉单惋惜：“唉…挺年轻一女人。”

　　多囊卵巢综合症。

　　以后再也不能有身，会无止尽的肥胖。

　　这病需要手术治疗，但治疗乐成的几率微乎其微，还要一辈子吃中药调治身体。

　　在检查历程中，凑巧发现胰腺有个瘤子，比力恶性，需要切除脾脏，再晚一点发现就会进化成癌症。

　　听医生说出种种结果，江何马上酸了鼻子，捂嘴痛哭，一时缓不外劲来。

　　樊菲反而慰藉江何：“没关系，没事的，你说过好好生活会好的。”

　　江何抱着她，只剩抽噎。

　　“横竖我也不喜欢小孩，正好。”樊菲笑，“我现在看开了，无所谓了。”

　　江何猛点着头，泪滴到她肩膀的衣服上。

　　樊菲在她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江何，我会慢慢变好的。”

　　音波还里颤着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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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后，樊菲真的没碰过酒。

　　牢固的事情，偶尔下班和江何去逛街。

　　曾在她面前死都不能提的名字，也可以灼烁正大说出口。

　　只是，每当有人一提李佳俊，樊菲还会傻愣一秒钟，仅仅只是一秒。

　　江何知道，她一直都在努力释怀，就像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不行能放弃李巾凡。

　　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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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很平淡的一天。

　　樊菲给江何发了一条微信。

　　樊菲：今天是李佳俊和那小三领证一周年纪念日。

　　江何以为时间已往了一年，她总该淡忘了。

　　看到她发来的消息，江何才后知后觉，其实她始终就不能与自己息争。

　　所以她试图将接近自己的人拒之门外，恋爱这个词与她再不沾边。

　　江何问她为什么关闭自己，不去接受新的人。

　　她说，恋爱的感受除了疼照旧疼。

　　像扒开一层薄皮，血淋淋的骨血袒露在外，任由风干。

　　她说，“我另有爱的须要吗？其实爱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了，春夏，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喝太多的酒了，也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