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澄双眼急眨着,竭力强撑起脸上笑意不减。“那真是卢兄的福份。”
心里却早问候了兖州卢家的祖宗一百万遍。
“跟谁扯上关系欠好,偏偏又是那个一心一意针对国师的守塔女子。日后在炼丹司,是不能指望有一天放心了?”
“哼,守塔人堂堂一位元婴境,怕搪塞我会有损身份,若命令这种关系不深的小弟代为动手,却不必有所忌惮。”
“这次相助,说不定也是她黑暗促成,给卢峰抓准时机背刺我的时机......”
钟澄有了这段日子的经历,一定水平上也学会装社会人了,自自然然地向卢峰敬了一杯酒,笑道:
“在下也曾有幸与令师谈上几句话,运气想必不比兄台差。这一次相助,定当十拿九稳。”
他说这话原是想试出卢峰与守塔人关系深浅,是否仅是卢峰口中“指点一招半式”的水平。
不,即便仅是指点一招半式,以炼丹司里的老例而言,也算是确立了双方间的师徒关系。
而这要比国师与我间的关系亲近......
钟澄正盘算着,没想到卢峰全没续着他的话头,淡淡瞧了他一眼,道:“若非有个好姐姐,你可远远没有获得她注视的资格。”
你试试再讨打一点?
邹彻见这两人难以善罢,心里对高层目前潜在的分歧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立即笑着解围道:“命好也是天份哩,几多人想求也求不来。”
这话听似是讥笑钟澄凭姐为贵,其实钟澄早已在学堂及炼丹司建设起一定名声,不会因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而感应太被侵犯。
但卢峰听了,感受则全纷歧样。
这房间中除了不明就里的钟澄外,谁都清楚卢峰口中的家族兖州卢家,是凭着放贷崛起,蹂躏着乡邻血肉高升的无良豪商!
以炼丹司内部高度知识分子化的道德尺度,鱼肉乡里已不体面,放贷图利更是低贱。
卢家能泯灭巨资,培养出官方身份的修行者作为家族后援,却无法为成员买来荣誉和声望。
在同阶层的交往中,这些全是决定小我私家职位的要害因素!
为着洗刷形象,卢峰曾遵父命随高僧苦修一段时日,生平少有恶行,自我评价颇高。
机缘巧合下得守塔人传剑后,更是目空一切,怎想到会在公开场合下遭人羞辱?
卢峰好不容易忍下即场拔剑的激动。他虽然暴烈,却也看得通透邹彻笑面下蕴藏的力量。
“不死者”绝对有能力在“奇迹”脱手前,将自己处决!
一口怨气无处诉,卢峰只能把目光定睛在钟澄身上,绝不掩饰蕴藏其中的恶意和狠厉。
钟澄简直懒得理他,索性别过了脸去,瞪着幸灾乐祸得抑不住暗笑的刑离。
“时间快到了。”
郭雏辰装作双方间的对话气氛一直很和洽,浅浅地一笑。
“我旁边这位名叫周信,擅长使用通讯术法,会在这次行动中继续重要的交流角色。”
“邹队长刚刚已提过,小然现在购马驿作先行侦察,会透过第四小队内部的手段跟你们联络。”
“但为免人多起来过于显眼,我们不会跟你们一同进入购马驿,而是借用预先准备的假身份入镇,尽量与你们保持距离。”
钟澄不自觉点了颔首,对能当上队父老的才智体现衷心佩服。
能管住一群不动脑子的奇葩,执行任务且宁静归来,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他简直想象不了,得治理手下数千位丹师的国师大人肩负有多极重。
世人对她疏于炼丹司事务的批评,素来是流于主观的。
横竖换小我私家当首席都照样偷懒。
钟澄浮想联翩,无碍郭雏辰继续解说:
“一旦有须要展开联合行动,周信便会往天空发射出六角丝阵的投影,到时众人都到投影之下荟萃即可。”
刑离眉头一皱。“六角丝阵?那不是盘丝会联络成员的记号吗?”
“是的,但我们的版本在右侧网格上附带闪电图形,这是盘丝会的头目们出于某些原因,绝不使用的图形。”
“然而大部份低阶成员并不了解这点。他们只知听从,衔命追随一切具有六角阵特征的讯号。”
“他们会把闪电理解为对局势紧急的体现,进而加速脚步。而头目们决不会预早提醒他们,以免袒露自身对这图案的恐惧。”
钟澄认为自己大致理解了情况。
“恐怖组织必须对恐怖免疫。”他低声说道。“否则就无力散怖它。”
“没错。”邹彻微笑道。“正因不知畏惧,他们才会敢在离国都不足十里的地方肆意妄为。”
“但只要我们把力量集中,足以使他们再也无法装作无动如衷。”
他与郭雏辰目光相对,未见异议,立即宣告。
“不死第四小队,奇迹第七小队,开始第一次联合行动。”
四个时辰后。
三骑自西方沙尘滔滔的大路而来,进入购马驿规模,惊诧地发现自身所乘的良驹,竟已是这座以马匹交易闻名的小镇上最后三匹马。
“兖州将军府向四周的数十家马厩下了订单,把一半良马都运到领土去了。”
把马牵给马厩小弟照顾时,钟澄听见对方说道。
“北方要打仗了。”不死者在旁接口说道。“今年内,北方的寒冰氏族已多次犯边。铁骑兵对这些非人生物最有阻吓力。”
领着队员们换下白袍,一身布衣作游侠妆扮的邹彻深知掩饰身份之道,刻意补了一句:“仍像十年前般,由国师大人领兵出征就好了。”
马房小弟愤愤不平。“可惜官老爷们只信那个假太监!”
他随即察觉到说漏了嘴,有点畏惧地盯着一行四人,只怕对方是上头派来监视马匹情形的密探。
邹彻笑意温煦,无形间让对方镇静下来。“无论裴大人或童大人出战告捷,对王朝也是大好事。”
“只望圣天子告捷,能让这几个月来的旱灾得以缓解,否则东部的饥民们只怕得全跑来偷马吃。”
这回,钟澄总算听明白了队长的用意,也瞧着小二。
“小的总怀疑剩下那一半马都被买去吃啦。”马房小弟一提起这事,就没精打彩。“自从山上那位仙师大人来了,山道上时常见到倒毙的马匹尸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