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古籍书店
兰市，隍庙奇迹街，掠影阁二楼。
顾轩问邻居借了把锯条锯着自家古籍书店大门上的锁链。
正拉着膀子忙的热火朝天，旁边突然插进一声闷哼哼的话音。
“小顾啊，忘带钥匙了吗？”
顾轩转头瞧去，劈面售卖宣纸印石的宝华阁里探出来个胖墩墩，端着水盆的大妈怵休休瞧着他，脸上犹挂着几分尚未落下的警惕。
“啊……，是徐阿姨啊。”
顾轩倒手将锯子搭在了围栏上歇了口气，笑道：
“很久不见您了，最近隍庙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呗，吃不饱饿不死的。”
徐大娘瞧着那个消瘦了几分，脸上犹带暮气的熟悉面孔才放下心来。
她将盆里的脏水倒在水槽里，刚要进门，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探出那风姿犹存的上半条身子，拍了拍脑袋道：
“你看我这记性，你最近怎么不在店里，出去走货了吗？”
“最近出了点事，没在市区这边……”
顾轩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段时间的遭遇，含糊其辞应付了两声。
正计划一鼓作气锯开锁链，才一弓腰发现邻居老板娘还在缵眉瞧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轩只得又挺下了手里的行动。
“徐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嗨，也没啥，就是你张叔前些日子来了趟隍庙。”
姓徐的老板娘在围裙上蹭了蹭手，犹豫片刻后照旧从店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顾轩：
“哎，你张叔留了个号码，他再要联系不上你，都该要去找搬迁公司了。”
顾轩名顿开，他还寻思街坊邻居的，徐阿姨怎么看到他跟防贼似的，原来错将他当成了前来强拆的搬迁公司。
老板娘说着叹息一声：
“小顾啊，不是徐阿姨说你，古玩这个行当现在越来越不景气了，你还年轻，要是实在周转不外来还不如换个行当试试。”
“你看我家小锦，她现在在拍卖行也还可以，说起你们谈工具那会儿，昨天她还念叨来着。”
徐阿姨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嘴上说着拍卖行也还可以，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骄傲自得。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瞧你年纪轻轻的干点啥欠好，守着个古籍书店一天游手好闲，可千万再别打祸殃我家女人的主意！
“我跟小锦几年没联系了，先谢谢您了徐阿姨。”
顾轩倒是神色平淡，对于学生时代的那段情感他早已释怀。
就算是听了她这番包容深意的体现也没多大情绪颠簸，接过纸条再三谢谢后忙起了手里的活计。
不多时铁链应声而断，顾轩走进店里看了看那些乱糟糟码在书架上，都快要挨住天花板的图册古籍怔愣了半晌。
急遽数月恍若一梦，这座都市照旧那样暮气沉沉的慢节奏感。
就就连桌子上的手机电脑这些工具，也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蒙上了一层薄灰。
顾轩苦笑一声。
“庄周梦蝶吗，所以到底是我回到了古代，照旧临安道人来了现代？”
那些妖鬼的影子活龙活现回荡在脑海之中，影象中不时闪出一路行来看到景色人文。
他犹不敢信自己真的在那样一片诡谲莫测的世界里生活了好几个月。
哲学三问再深奥也不顶添饱肚皮，顾轩正杵在店里独自发呆，五脏庙响起一阵‘咕咕’的饥鸣抗议声。
“不管了，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
顾轩叫了份外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
他扫除过店内灰尘，将手中那一沓样式雷的图纸拍照裁剪打上水印，挨个上传到了某古籍交易网站。
并不是他想卖掉这些频频在危机中救了他性命的火铳图纸。
都说古玩这个行当号称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可自从怙恃失事，他接手自己家这间古籍书店后基本都属于一个入不够出的状态。
别说开张吃三年了，就他过手的那些明清刻本刨除收购时的本金后连吃上三个月都没法办到。
手中原本有些正阳县官府奖励的制银或许值些钱，可他回到现代社会后也不见了踪影。
他搜遍全身只有一沓用写好的符纸和随身佩戴的法器。
那门‘回天返地’的神通像是不允许将那边的工具带到现代社会，将他辛苦一场攒下的家当都给吞了进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
顾轩苦笑一声，轮到那本蓝皮青瓷纸的《九州妖鬼图鉴》时，却着实让他犯了难心。
这工具虽然价值不菲，可来历太过诡谲神秘，他也拿禁绝要是流到了别人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犹豫许久之后顾轩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图鉴的空白书皮和那一沓厚实的古纸拍了几张上传至网站。
并附上一行说明性文字：
“本书自藏概不出售，纸质疑似宋本，无栏线天地头，谢绝问价，若有知道来历着可以私信联系。”
真是破屋偏逢连夜雨。
顾轩正忙碌间，出租掠影阁的房东老张将电话打了过来。
“那个，小顾啊！”
顾轩看了看手机余额里那所剩无几的数字，和那串自己先前在徐阿姨递来纸条上看到过的熟悉号码。
得，死人屁股里讨药钱的来了。
“张叔叔啊，有事您说？”
“铺子没出什么事吧，前些天一直联系不上你，来隍庙里问了问张皓也说没看到你……”
电话那边，房东老张嘘寒问暖了一阵，突然变的语重心长起来。
“小顾啊，不是我不念跟你爸的友爱，可你也知道这两天房价飞涨，咋们隍庙这边又新修了地铁……”
顾轩拉开窗帘一瞥，那条因为某些原因停工了好几年的地铁线路居然又开始了施工，一群白帽子正领着测绘在坑道里指指点点。
“哦，明白了张叔，您是想涨租金对吧？”
“你这孩子…”，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有些尴尬，顿了顿接着道：
“原本你爸他生前跟我说好的是一年三万块钱的租金，可那会儿咋们市不还没升成二线都市嘛……”
两人絮叨了片刻，顾轩或许也听出房东老张话里话外的意思。
地铁线路重新开工之后，就连原本偏僻的隍庙也变的寸土寸金。
要是他差异意涨租金，老张就要将这家店转转租给其他人。
“明白了张叔，就是您得容我缓几天，月底交租的时候我一定给您打已往。”
尽管有些懊恼于房东这种突然违约的行径，不外商人嘛，原本就是逐利而行，他也能够理解。
回到现代社会后顾轩心态发生了很大改变，也不想跟他再讨价还价，确定了涨房租的具体金额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满屋子挤压的古籍书纸苦笑不得，也不知道父亲给他留下来这些工具到底是好是坏。
只是这家古玩店是父亲生前的心血，多几几何都是个念想，顾轩也不想因为租金的原因将其转让出去。
他将图鉴册子锁进放置珍贵物件的保险柜里，看来线上出售那些样式雷的图纸已经来不及。
如今也只能忍痛割爱，在古玩城里找个懂行的买主来结燃眉之急了。
拿定主意后，收好图纸正要出门去取外卖，一条大学舍友兼死党的消息突然跃入眼帘。
顾轩眼前猛的一亮，将那些图纸卖给他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
翌日，兰市最大的古玩城里。
顾轩看着那座古香古色的翘角式阁楼。
“宝华楼，好家伙。”
“周皓这小子是发了笔横财嘛，刚结业就盘了这么大一家店面？”
他打开导航软件，再三确定挚友发给他的位置就是眼前这座名叫宝华楼的古玩店。
这是大学舍友看见他在网上宣布要出售那几张样式雷图纸的信息后发来的地址，说是有意收购，约他在店里面谈。
周皓跟他一样都是兰市某大学的文搏专业身世，结业后听说去了一家古玩拍卖公司见习。
他如今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想到昔日挚友已经二次创业乐成，自己开店当起了老板。
古玩这个行当的人有个通病，不喜欢自己手里的工具落到一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手里，反倒是情愿价钱稍低些，卖给懂行的藏家手里。
顾轩手中那些图纸虽然称不上什么奇珍，也算是市面上比力少见的物件。
想来想去，短时间内也只有大学舍友周皓算是个最好的买主。
“顾轩，很久没见了，你前些天忙啥了？”
顾轩正计划给周皓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号码拨到半截，蓦地冒出个瘦竹竿似的身影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脑子一身大裤衩子加拖鞋的休闲妆扮，衬衫松垮垮耷拉在肩上，泛着青的黑眼圈见顾轩还在发懵，隔着镜片挥手在他眼前使劲晃了晃。
“好你个顾轩，这才多久没见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啊，你是周皓？”
顾轩一脸呆滞，他影象中，自己那个大学舍友明明是个一身横膘，连买衣服都要加若干个L的小胖子。
怎么才半年不见就跟回炉重造了一样，直接晋升成了新时代精神小伙？
什么减肥药能有这效果，硬生生从身上刮肉吗？
“发什么呆，你不是要脱手里那几张样式雷的图纸吗？”
周皓似是早有所料，也不理会满脸匪夷所思的顾轩，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古玩店大门，不经意间露出挂在腰间那串明晃晃亮人眼球，镌着四个圈的车钥匙。
都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顾轩虽然有些惊愕，照旧笑盈盈随着周皓走进了古玩店中。
才刚饶过四扇硕大的漆器屏风，大夏天的，蓦然间一股阴凉感泛入毛孔间。
“窝草，什么情况，都回现代社会了还躲不外这些鬼工具？”
顾轩心底暗叫了一声，这种感受他再熟悉不外。
正阳县那幞头山义庄里，各处都是这种阴冷泛凉的森然感。
这玩意在玄门中被称作鬼炁，用科学的看法解释叫磁场，只有邪祟出没过的地刚刚会存在。
轻则伏地而上，通过邪气侵袭影响人的运势和康健，重则惑人心魄，损人性命。
顾轩双眼微阖，心头却是泛起好一阵疑惑。
难道在这现代文明高速生长的时代，另有那种‘工具’存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