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举家大计

　　吃完饭后。

　　一家老小回到里屋，继而围坐一堂。

　　不等两小儿发问，方言便从床底掏出一个布袋子，然后重重放在桌上，开口道：

　　“这里一共有五千余钱，不仅包罗了方家多年以来的积余，另有今日老村长交付而来的卖粮钱。”

　　“爹，这是什么意思？”

　　方大山听着钱袋子叮看成响的声音，一时沉不住气的问道。

　　“清算结余，自然是为了盘算未来。”

　　方言面色沉静，转头问道：“小二，我前几天告诉你的计划，另有一应事宜等，都还记在心上吧？”

　　“孩儿未敢忘却。”

　　方大河连摇头，接着稍带犹豫道：“爹，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虽然。”

　　方言微微颔首，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爹，二弟，你们什么意思？怎么一直在打哑谜？？”

　　方大山见两人面色极重，只觉屋子里的气氛也十分凝重，不由面色难看的问道。

　　“年老。”

　　“你若实在不懂，多说也无益。”方大河摇了摇头。

　　他知道那日年老跟老爹一同去了村长家，结果刚一回来，老爹就开始思量，并盘算未来计划。

　　而自己的好年老，却该吃吃，该睡睡，一点闲心都不操。

　　如此这般没心没肺。

　　索性就不跟他解释那么多了。

　　“嗨！”

　　方大山闻言，心里马上一急。

　　虽然他混不惜，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时候，只得闭上嘴巴，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家老爹，另有装满铜钱的布袋子。

　　“好了！”

　　“既然懂的都懂，不懂也无恙，那便由我直言吧！”

　　方言轻敲两下桌子，示意两人凝神静听，接着徐徐道：

　　“经过这几日思量，我已下定决心，不日，便进城寻求一条出路！”

　　“咱们一家三口都去，最好尽快出发，到时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若有事做，身边亦有辅佐。”

　　“什么？”

　　“照旧要进城？”

　　方大河倒没说什么，究竟他早就知道了其中原委。

　　坐在旁边的方大山闻言，却忍不住跳脚而起，在里屋来回渡步，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啊！爹，城里那么多危险，哪有咱西水村安宁？我，我可不想一进城门，就被人乱棍打死……不去，不去！”

　　“你这憨儿，城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老二都不胆怯，而你一身肌肉，壮硕如牛，反倒畏惧了？”

　　方言听了老大之言，不由可笑道：“你若不去，也该有个不去的理由。除非是手脚折断，无法行走；亦或家中农忙，需要打理。否则就你一活蹦乱跳的精壮小伙儿，天大地大，又有那边去不得？”

　　“要去……你们去罢！”

　　“横竖我不想去，正好独自一人在西水村，为你们看家护院。”

　　方大山被方言气势一压，不由弯腰坐下，苦着脸道：“爹，你最好不要逼我。”

　　“我宁愿去学堂苦读诗书，也不想背井离乡，去什么城里生活……”

　　方言闻言：“？？？”

　　好家伙，一个天生不爱念书的野小子，竟为了拒绝进城，连上学念书的理由都找出来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无语至极。

　　“年老，你别逗我笑。”

　　“就你还念书？你若肯用功念书，恐怕连母猪都市上树了罢！”

　　方大河听到这话，也被方大山逗得吃吃发笑。

　　原本稍显阴沉的屋里，经由此番，倒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小二你讨打！”

　　方大山听得怒视自家老弟。

　　只见他黝黑的脸庞上犹带一抹羞愤，伸手握拳，做恐吓状。

　　“行了，都平静！”

　　方言见两小儿不知情况危急，连一拍桌子，喝止两人嬉闹。

　　等到里屋再次平静下来时，刚刚调整情绪，开口道：“不如我先跟你们讲一讲今日再生的危机吧……”

　　话音刚落。

　　只见他盯着桌子上的钱袋，一时稍显缄默沉静。

　　随后便说起老村长突然造访，一番威逼利诱，层层算计，直听得两小儿怒气横生，一阵破口痛骂。

　　然后又说起老村长部署两人未来，各自去教书、打杂，更气得两小儿拍案而起，扬言要去找老村长算账，随便讨个说法。

　　但被方言喝止。

　　末了，方言环视两人脸色，沉声道：“如此层层压迫，你们又岂能宁愿宁可被人拿捏，乃至操控余生？”

　　“干恁娘！”

　　方大山脾气火爆，就地怒骂道：“让我去给他林家当一条看门狗？老子就是活活饿死，也绝无可能！”

　　“教书先生？育人子弟？”

　　方大河也听得冷笑连连，忍不住喝道：“即便我口不能言，眼不能看，也绝无可能教他们的子弟念书认字！”

　　“不错，不错！”

　　“还算有几分血性、节气，倒也不枉费我对你们的连日教诲。”

　　方言见两小儿一脸怒不行遏，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一家老小都不愿屈服于人，那么进城去谋生，反而促成了一口破釜沉舟，置之死地尔后生的勇气，往后一家人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成事。

　　“爹，听您一番长谈，我已幡然醒悟，也不再阻挡进城。”

　　“可是咱们在城里举目无亲，又没有熟人引荐，该去哪儿谋生？”

　　方大山压下心中之火，又换上一副没精打彩之色，口中连问道。

　　他老方家的事情，心里自然十分清楚。

　　往上数几百年，都是在西水村这一片地里刨食，基础没有任何通往城里的人脉，也没有任何举家迁城，背井离乡的谋生之路。

　　如今面对危机，虽有一口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也不能罔顾现实，一心做着进城发达，吃香喝辣的美梦。

　　“自古有钱好服务，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天地之理，我这几天清算家中结余，正为此事谋划！”

　　方言闻言，微微颔首。

　　心道这傻儿子还算有几分生活知识，知道无亲属亦无熟人，贸然进城，委实谋生不易。

　　但此时——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旦老村长回过味来，发现自己被方言摆了一道，势必会携家奴浩荡而来，在层层压迫之下，方言一家基础没有任何能力与之抗衡。

　　所以。

　　即便前路万般艰辛，如今也只能举家冒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