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满,你二婶又来闹了?隔邻都听获得!”阮绣成笑得露出两行白牙。
“金满满,听说你今儿一身臭的回来,在外面被欺负了?”顾遂安扬了扬手里的金疮药。
“去,看见你们两个我才是火大!都来帮我修门板!”金明微哭笑不得,没好气的招呼他们下来。
两人唱喏了声,轻车熟路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要知道几人小时候,无论是翻墙来抄策论,或是躲避抄藤条的怙恃,三人习惯了相互翻墙,哪怕都长大了,也照旧比走正门麻利。
“金鸣伯父是书院的工匠,修门板不是小事一桩?”阮绣成翘起指尖摸了摸门板的缝,就娇滴滴的缩了回来,“哎呀,好重,搬不动!我指尖昨儿才新包的红蔻丹,蹭掉了就欠好了!”
“父亲他在庖厨,忙着准备午饭。”金明微瞪了阮绣成一眼,“咱们都是普通黎民,你也不外是婢女,学什么各人闺秀染指甲?方便做事么?”
阮绣成哼了声:“凭我的容貌和才学,汴都哪位各人闺秀比得上我?你们瞧着吧,我一定会做官夫人,到时候带着咱仨一块儿富贵!”
金明微心觉有异,阮绣成虽自命特殊,但绝对不蠢,官夫人的话,以前磨磨嘴皮子就而已,哪里有过这般笃定的口气?
“好了,官夫人就先去旁边坐着,既然不资助,也别挡事。”顾遂安习以为常的笑笑,搬了廊下的竹板凳来,让阮绣成呆一边儿去。
阮绣成乖乖的坐已往了,借着琼花树漏下来的铜钱般的日光,喜滋滋的欣赏她的蔻丹指。
“听说苏落英苏山长在帮她瞧亲事了,不知汴都哪家儿郎,入得了她眼。”金明微叹了口气,仨人一块儿长大,相互都清楚脾气,小打小闹的犯不着盘算。
“秣陵苏氏是名门,有他们费心,自然不会差的。”顾遂安伸手过来,接过金明微手里的门板,冷不丁一句,“……听说你今儿被几个穷书生扔菜叶了,居然没还手?”
金明微下意识的一怔,哪里起的话题?
她看向顾遂安,男子忙着低头修门板,墨发从纶巾里溜了几丝出来,垂在脸庞边,看不清心情。
“我好歹是女子,当街还手纵使赢了,也对名声……”金明微刚要答,话头却猛地滞住,同时一阵寒意,蹭的从背心窜出来。
果真,顾遂安抬头,看过来,澄澈的眸子如埋在枯枝腐叶下的漆黑水潭,变得幽微起来。
“我从小认识的金满满,虽然平常温温驯驯的,但一旦被逼急了,比谁都市咬人。当年冯王八把墨汁倒在你头上,你可是当着众生和先生的面,冲上去把他压在身下打的……众目睽睽压在身下啊,哪里管过名声?”顾遂安意味深长的,微眯了眼,“金满满,你自从拒亲后,变得太多了。”
“我……女子姻缘为大,经历这番风浪,转性子咯!”金明微勉强维持住镇定,摆了摆手,“哎呀,女子的事,有什么奇怪的?是你不懂!”
险些是同时,金明微余光瞥到,正在欣赏蔻丹指的阮绣成也不欣赏了,目光沉沉的向她看过来。
这问,不仅是顾遂安,是两人商量好问的。
霎时,金明微觉得背心的小衫,就被汗湿透了。
十几年一块儿长大,除去亲人外,世上最了解她的两人,无非是阮绣成和顾遂安了,而亲人容易政府者迷,被两人揪住破绽,无疑是危机四伏。
穷书生的事,她没有还手,一是她有更“厉害”的法子找他们算账,二是穷书生背后是霍如渊,她不想再被霍如渊抓到由头,让他再借机“宣扬”一番。
上辈子,她是被逼急了,能傻里傻气什么都豁出去的愣头青。
这辈子,她是哪怕刀架到脖子上了,也要谋定尔后动,再十倍二十倍还回去的老妪。
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两世孤魂,可不是老妪?
……
金明微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他身子不行,骗我这么多年,我和他旦夕相处,他瞒得密不透风,你们觉得我变冷静,变缜密了?不都是拜他所赐?我如果再是从前那个随时都能豁出去的金明微,现在是霍如渊,以后还会被谁骗?只怕不是骗姻缘,而要骗命了!”
言罢,金明微就红了眼眶,半真半假,也觉得鼻尖一阵发酸,想起前世完全是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连死,都是不明不白的,为人做嫁衣都不知是为谁做。
真个冤枉。
顾遂安和阮绣成缄默沉静了,这番话通情达理,是小我私家经历这番,也该转性子了。
“金满满,哭什么!等我做了官夫人,我罩你!我看谁还敢骗你!”阮绣成走过来,一把扛起门板,雄赳赳的道,“当年说过,若上苍不公,只要我们三儿在一块儿,翻了就是!天都不怕,还怕什么?!”
顾遂安眉梢一挑,乜她:“不怕蔻丹指蹭掉了?”
“你和金满满都坐着去!谁动,我跟谁急!”阮绣成相当满意的,被自己感动得也红了眼眶,“究竟以后你们俩要靠我,我这个当大姊的,不容易啊。”
顾遂安收回视线,往金明微的偏向凑了凑,温声道:“你能想通,自然最好。郎君是陪你下半生的人,切不行马虎,要好好选,不要眼妙手低,更不要一叶障目……”
“啧啧,怎么一口老母亲的味儿?”金明微哭笑不得,扭头看到顾遂安亮晶晶的眼睛,如同那枯枝腐叶下的漆黑水潭,飞起了荧惑。
倒是悦目。
顾遂安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操没用的心,好比金明微每月来葵水的时间,他比金明微自己都记得清楚,若是金明微在那几天嘴馋,吃冰食,他绝对第一个从隔邻翻墙过来阻止,又好比金明微每次和霍如渊约出去,他都市在天黑时分,举着灯笼站在书院门口等她,若是早回,他喜,若是晚回,他便会恨铁不成钢的念叨。
就算你与霍郎君定情,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蜚语可畏,不要自失身份!
金明微常和阮绣成说,顾遂安比她母亲还能管她。
“你们两家是邻居,说不定顾先生,还想让两家变亲家哩!”往往这个时候,阮绣成就会打趣。
“呸,什么亲家!我和他那么熟了,他就是操老母亲的心!”金明微也往往不以为意。
“说得好!我们三小我私家,就要一直是三小我私家!可不能酿成两小我私家和一小我私家!”阮绣成开心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