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您，会遭天谴的吧……”崔旺看了看怀里青帝宫的符袋，脸上最后一丝真诚的歉意，咻地收敛，化为寒冰一片。
“所以告诉我这些，是让我知道，不是金听，秦氏，或金明婵杀了我，而是你们的目标是金鸣，才不得不杀了我。”金明微目露讥笑，“换句话说，是金鸣，杀了我。”
从秦氏让她和崔旺一起来请答案，她就生了疑虑，要说充门面，怎么都轮不到自己一个两不管来的，且未出阁的女子，哪怕金宅的管家，都比她合适。
况且，什么体现金鸣的妆奁，送奁的人难道不会事后确认，送没送到？甚至不会再联系过前院，通通口风？就相信一个门子，会把事关重大的妆奁送对人？疑点太多了。
唯一的解释是，告诉金明微这桩事，是故意的，而且死人的嘴，是最可信的。
“哎，你怨不得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的命，无情最是……”崔旺正要感伤，却猛地头皮发麻，一股危机感霎时袭来。
冷光充斥了他的视线，因为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本能的后跃，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银，法式一踉跄，冷光携带着凌厉的疾风，就向他喉颈而来。
“你怎么不听人……”崔旺惊愕，旋即一声闷哼，他捂住颈部的血口，刚稳住身形，第二刀就又朝要害处割来。
两刀衔接之利落，反映之熟练，基础没给崔旺呼救或脱手的时机，咚地，男子倒地时，周围的乞丐才爬到跟前，捡起泥地里染血的碎银。
“嗯？你说什么？”金明微甩了甩因为突然发力而略有酸痛的胳膊，疑惑的看向崔旺。
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身体发僵，发冷。
“不说算咯！”金明微耸耸肩，俯下身去，用崔旺的衣衫擦净手和利刃上的血，指尖扣动某个机关，将木簪簪回发髻间。
这是一柄内嵌在木簪里的利刃，外寓目只是普通又粗笨的木簪，但只要解开某个机关，里面的利刃就会伸出，木簪变为小巧的匕首。
是金明承给她做的，教她如何运用杀敌，如何防身，她已经用得趁手。
“兄长连机关术都市？”当年的她，看金明承的目光里都是星星，又想到自己，星星立马暗下来，“真厉害，怪不得阿父对你寄予厚望。”
“我们满满也厉害啊，会爬树，会翻墙，会捉鱼，会抓虾，还会开锁……”金明承摸摸金明微的头，照例会故意把她头顶的头发弄乱。
“兄长！”金明微打断，不悦，什么开锁，越说越不像好话了，虽然她确实会，不是自己学的，而是被抓多了，无师自通的逃生技术。
“我没有哄你。”金明承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一字一顿道，“你身手矫健，以后不容易被外人欺负，你身子骨硬朗，以后能少些病痛，活得长恒久久，其他的你若乐意，闲来可以学学，学得好欠好都无所谓。只要你健康健康，平平安安，我就是谢谢神明了。”
金明承不知道的是，其时金明微看着他，向神明许下了同样的心愿。
兄长，要健康健康，平平安安。
……
“就是那边！”
“是她！凶手是她！”
这时，喧闹声和脚步声传来，金明微收回思绪，看到一个乞丐领着衙役，正急急遽的往这边来。
有人报官，金明微不奇怪，并不是乞丐伸张正义，而是巷子里乞丐不少，就二两碎银，一定会有分赃不均的情况发生，彼时就会有人打着正义的旗帜，而报官，泄私愤。
这是崔旺给自己留的后手。
哪怕自己死了，也会拉金明微陪葬。
金明微迅速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遗留指向自己的证据，包罗她偷偷用脚尖拨动碎银，让崔旺一踉跄的痕迹，也被她迅速抹去。
做完这一切，不外半刻，衙役们就冲到了跟前，先是确定了躺在地上的崔旺已无气息，又看了看旁边忙着捡碎银的乞丐，凶神恶煞的大喝。
“青天白日之下，行凶杀人，另有没有王法！纵容行凶，眼睁睁看着无辜人命丧就地，另有没有良心！来人，把她，另有这些乞丐，都拿下！”
捡碎银的乞丐们马上吓得手抱头，缩在墙角，别说反抗，辩解都无，这种事于他们是屡见不鲜，乞丐的命很“值钱”，马上又到新一轮兵役了，江左郡的大族都排着队等收“义子”。
金明微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语无伦次，脸色煞白道：“列位官爷……小女子不知道，死人了，他死了……是他们杀了他，是那个疯癫癫的流民，对，是他……”
一位为首的衙役蹙眉：“什么流民？此地只有你，死者，和乞丐，哪里来的流民？”
“小女子不知道啊！！”金明微一声脆生生的惨叫，眼泪就滚了下来，“是从旁边窜出来的流民，看上去神志不清的，念叨着什么都死了，一家人都死了……他与我们擦肩而过，猝不及防下就，就……血，啊！！”
金明微又开始拼命擦衣衫溅上的血，眼神惊恐的晃来晃去，似乎怕那流民再窜出来。
这副神经质的体现，加上她单薄的衣衫，羸弱的身形，陆续有衙役迟疑：“这……不像凶手罢？再说了，如今天下大乱，随处都是家破人亡的流民，疯了傻了的触目皆是，若是流民犯事，也不无可能。”
为首的衙役上下审察金明微，思虑片刻，略缓了语气：“你莫怕，有衙门在，绝不会放过一个罪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且随我们回衙门去，把前因结果，另有那流民的样貌说一说，待大人们明断秋毫，自会毫发无损的放你出来。”
金明微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哽咽道：“好，小女子都听官爷们部署……小女子姓金，家住鸿儒巷，还望官爷顺道见告我家人一声，以免我晚归家，让家人担忧。”
“鸿儒巷的金家？”为首的衙役一滞，再次仔细审察金明微的衣饰，“你……堂兄是钦天监的金监侯？”
“正是。”金明微颔首，眨巴眨巴泪眼，“官爷认识我堂兄？”
“金监侯那般人物，我一个小吏，没这福气认得。”为首的衙役挠挠头，语气越缓了些，他侧身向一个心腹低语，“是捉拿令上提前录了名的金家，麻烦了……这阵子郡守大人和都尉大人不太搪塞，谁敢去捅马蜂窝？”
几个衙役凑已往，嘀嘀咕咕商量，不多时都脸如苦瓜，看看金明微，又掂掂自己的官帽，自觉不仅帽轻，小命也变轻了。
枕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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