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灭天理,存人欲
“您说这话难道就不觉得心虚吗?”
李淳罡笑了,他带着些许揶揄的语气道:“想必您比贫道更清楚齐王李祐的为人,齐王仗着其身份职位,在长安城内为所欲为!遭受过齐王辣手的黎民,可谓是无从数起。您说黎民不会被无缘无故的杀害,在贫道看来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嫌疑。”
“这就是道长的差池了。”虽是被人挖苦,但李治并不心虚,他坦然道:“李祐虽然存在,但那究竟只是个例而已,并非是所有人都是齐王,也并非所有人都有那个胆子为祸世间。大部门的权贵,仍然会受到大唐律法的束缚,他们照旧会忌惮别人的看法。”
“是,但仅仅是忌惮别人的看法而已,这并不意味着黎民们的职位,就能比先秦能高到哪里去,只能说这是上位者有了忌惮,不敢再胡来而已。”
说到这里,李淳罡似是被激起胜负欲,谈论时的状态逐渐变得高昂。
他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漠视一切的风轻云淡,反而像是一个战士一样,战意十足。
李治看出老道的状态变化,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您看,您自己也说了,此时上位者有了忌惮,不敢在胡来,这自己就是一种进步不是吗?而这,为何就不能成为我们奋斗的目标呢?”
李淳罡眉头微皱,不太认同隧道:“但从本质上而言,照旧一样,黎民们仍旧是被欺压的工具,不能因为欺压的次数变少了,就说权贵们的权力获得限制了。”
对此,李治也体现不认同,他带着叹息的语气道:“看事情不能光看本质,也得看看表象!灭天理,存人欲,这是一定的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历程必须是血腥的。它也可以是宁静的,是无害的,至少可以是没有肉体冲突的。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这难道这一切就不值得我们为之而努力吗?”
所谓灭天理,就是不讲原理。
纵观整小我私家类历史,人类自己就是一种能听得懂原理,但却从不讲原理的生物。
所以李治才说,灭天理是一定现象。
至于为什么会说人类不讲原理呢?
那就得说到“人欲”二字。
所谓人欲,可以理解为人的欲望,也可以解释为人的思想。
只要是在世的人,他们看待世界的态度是一致的。
那就是希望人人都是道德楷模,希望人人都是无私的圣人,希望人人都可以为群体做出牺牲。
但唯独,不包罗自己。
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这就是人!
这就是人欲!
自私自利是刻在基因里的工具,这一点永远都不行能改变的。
基于这个原因。
人的原理,是会随着立场而改变的。
当原理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人们会认可原理的存在。
可当这个原理对自己倒霉的时候,哪怕它确实是天理,人也能视若未见。
所以,结论就是。
人基础不在乎天理这种工具!
人们在乎的,只是立场而已。
在认可了人性卑劣性,和无法改变的特质之后,得出结论就很让人绝望了。
就像李淳罡说的,社会的本质从几千年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过改变。
改变的,只是表象而已。
黎民们的职位看似提高了。
但实际上,他们仍旧是那个被高层迫害的,最底层民众。
李淳罡听过之后,缄默沉静半晌。
他似乎被李治的话说服了,但又缺少一个要害性的证据。
良久,李淳罡有些失神地开口:“或许你说的有些原理,可你又如何能证明,现在的黎民过得比已往要好?”
“历史不是已经给过证明了吗?”李治心情严肃地看着李淳罡,道:“秦人的黎民猪狗不如,而现今的黎民……好歹可以算是猪狗了,这就是制度的进步。”
“这只是你片面的说辞而已,你无法证明你说的话。”李淳罡想了一想,提出了一个相对好证明的例子:“三国争雄、魏晋乱局、五胡乱华、南北坚持,进几百年的乱世,可不比先秦好到哪里去,若要说有所进步,贫道无法认同,单从历史中看,说是退步越发确切一些。”
“您不能光看乱世,也得看看如今大唐盛世吧?”李治有些无奈地指向了远处的西市,让李淳罡看一眼西市的富贵。
但李淳罡却是徐徐摇头:“有阴就必有阳,有盛就必有衰。现今确实是盛世,因而殿下您可以拿盛世来举例,可当到了唐末呢?您有什么掌握说,唐末的乱世要比五胡乱华要好?”
唐末之后是五代十国。
从历史的角度而言,五代十国的乱局确实不比五胡乱华要好到哪里去。
之后的历史就更不用多谈了。
靖康之耻,亡国之恨。
国之重器两度易主,黎民在这个期间更是民不聊生。
要说后世的历史要比之前的要好,那确实是挺扯淡的。
从历史的纪律来看,这老道的眼光确实可称得上狠毒。
但他的目光还不够远,看得照旧太近了。
他看不到一千四百年后的世界。
他不知道这片土地到了那个时候,会泛起排山倒海的变化。
但要说指责一个古代的哲学家,看不到千年以后的世界,那也未免太过苛责了。
在有限的视野下,对改变这个世界而感应绝望,这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别说是李淳罡了。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时间,又有谁能预测获得公元二十世纪泛起的变化?
要真谁能有这么久远的眼光,这个世界早就进入到工业化了。
也不必等到一千四百年之后。
李治想着后世的历史,怎么也说不出反驳李淳罡的语言。
他大可以无视曾经学到过的知识,跟这个老羽士胡搅蛮缠,说大唐的山河永世长存,不行能泛起乱世。
究竟谁也不行能证明未来能发生些什么,这基础就是一个无解的议题。
可是呢,这又有什么意义?
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赢得了一场辩说,辩说赢了思想境界极高的伟人?
这么愚蠢的事情,李治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