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蓬莱观海

　　只是现在阉党倒台，东林得势，孙国祯也不敢直接斥责，劈面起冲突。

　　但在一个小辈面前就这么吃闷亏，也心有不甘，说不得也要找点脸面回来。

　　只得干笑了一下，站起来，对姜曰广说道：

　　“真是少年老成啊，久闻桐城仁植先生不是俗流，果真这家教差异一般。姜大人不如把这方令郎让给老夫，老夫一定好好提拔他。”

　　他说这话夹枪带棒，显然是讽耀眼前这方令郎家教堪忧，连尊重尊长的基本礼数都不懂。

　　后面这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暗含威胁。

　　你现在连举人都不是，未来就算做了官，未必就没有在自己手下的时候，其时候可就别怪自己整治他了。所谓好好提拔，就是好好管教。

　　朱由检自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了。

　　一想适才态度确实有些轻慢。不外自己倒并非故意蔑视孙国祯，只是习惯了天子的身份，一下子没适应新饰演的角色而已，不经意之间，倒是把这孙国祯惹毛了。

　　姜曰广自然听出了孙国祯话中酸意。

　　不外也不能说破，只得含糊打圆场，打了个哈哈道：

　　“密之不谙人情，老先生不必介意。这筹集军饷，征调船只之事，你看……”

　　孙国祯见姜曰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也知道不能太过，不外心中有气，也没有心思继续多说话，便抱拳道：

　　“筹集军饷物资，关涉重大，那学生就先去张罗了！”

　　说着，便行礼告辞而去。

　　接下来数天，姜曰广、朱由检、孙国祯等人，和登州文武仕宦都为军饷忙碌起来。

　　四百万军饷的事情。张岱提议拿着四百万两面额的会票去皮岛就行了。

　　这样可以省掉许多运输船只。

　　朱由检否认了这个提议。

　　和东江做生意的除了大明人，另有鲜国和倭国。

　　直接用白银才有效，若是会票，对方不认可。

　　再者会票必须去陆地上的定点才气兑换，还存在担忧假会票的风险。

　　对奔忙海上的商人也不方便。

　　即是大大增加了去东江皮岛做生意的商人的成本。

　　即即是国内客商，也并非都能接受。

　　而且更重要的是给东江的军饷，有部门要作为赏银发放下去。

　　那一定是银子才气做到。

　　大面额的会票却无法切割开来疏散发放。

　　纵使可以印制出小面额会票，在海上风雨中，也容易淋湿成废纸。

　　从东江军民的利益来说，照旧直接发放白银更为合算。

　　接着是本色粮饷的问题。

　　原来四百万两白银，作为军饷发放给东江官兵。

　　即便把本色折色都合计进去，也已经是凌驾东江历年领到的军饷总和数倍。

　　但银子究竟不能直接当饭吃。

　　冬季将至，去皮岛的海上运输不久后就会中断。

　　所以这次，照旧应该直接运送部门粮食已往。

　　在登州四周，短期内可以凑满三十万石。

　　后续粮饷可以来春继续转运。

　　以后只要皮岛有足够饷银，不必朝廷运粮，自然会有商人蜂拥运粮去皮岛贩卖。

　　弓箭刀枪等武器质料，都可就近在山东各州县征调。

　　按朝廷最新实施的军事化法案，征调够数量不成问题。

　　另有此次去皮岛，押运物资繁多，又计划先送一万多辽民回东江，所需船只数量之多，是以往所未有。

　　也须从民间大量征用。

　　如此忙碌四天之后。

　　后续从京城出发的人员，也陆续赶到了登州。

　　工部和军器局也划分调派了一些工匠仕宦赶来。

　　这也是朱由检的意思。

　　东江恒久处于和后金作战的第一线。

　　和后金作战需要什么样的武器，什么器械，才气克敌制胜，东江军士应该最有讲话权。

　　让工匠去实地了解一下情况，大有利益。

　　陈子壮、文震孟、刘宗周、黄道周等被发配去皮岛戍边的几十名官员也都陆续押解到达登州，

　　他们被集中在码头一处。

　　朱由检也不去见他们。

　　又过了六天，从各个部门向姜曰广的汇报来看，船只、水兵、器械、粮饷等等都差不多准备齐全了。

　　朱由检对这效率颇为满意。

　　这日午后未时。

　　他邀集汪汝淳、陆云龙、张岱、柳敬亭等人一起汇聚于蓬莱阁上饮宴。

　　为了制止过于引人瞩目，姜曰广却不在其中。

　　这蓬莱阁在丹崖山顶，丹崖山就在大海之边。

　　由蓬莱阁上，居高临下，俯视无边大海，认真是波涛壮阔，气象万千。

　　只见海涛冲撞，直捣登州水城下，白浪冲天，惊骇醒目。

　　远望而去，大海如上下晃动的无垠镜面，映照蓝天白云，在视线尽头，海天相接。

　　而在晃悠的镜面上，又错落遮盖巨细纷歧的黑点，浮动于波涛之中。

　　汪汝淳介绍由近至远是沙门岛、牵牛岛、巨细竹岛，更远处的黑点是砣矶岛、皇城岛。

　　而放眼极望，隐约有一抹青黛山色浮动于天海相接处。似真似幻，依稀难辨。

　　问汪汝淳那是什么。

　　汪汝淳说道：

　　“那是旅顺铁山，若是刮西南风，从登州出发，半天就到旅顺。

　　“这旅顺口原来叫做狮子口，国初太祖高天子派马云、叶旺两将军征辽东，就是今后处出发，顺风杨帆，直达狮子口。因为旅途极顺，便就此把狮子口更名唤作旅顺了。”

　　朱由检核颔首。

　　此时正好有一股风迎面吹来，朱由检不由打了个寒噤。

　　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哎呀叫了一声。

　　只觉头皮发麻。

　　汪汝淳见朱由检神情差池，疑惑地问道：

　　“陛……，方令郎，怎么了？”

　　朱由检苦笑指着空中道：

　　“这风……”

　　汪汝淳立刻明白朱由检的意思。

　　眼下这风是迎面吹来，自然就是西冬风。

　　如果一直是西冬风，那这风帆怎么可能去皮岛？

　　汪汝淳笑了笑，说道：

　　“令郎不必多虑，这九月刮西冬风，但也会刮西南风，往年这去皮岛的粮饷船，也多有九月出发的。这风向过几天就会转的。”

　　“现在还未入冬，若等入冬了，那就是西冬风为主，不外那时海上结冰，即是顺风也去不得了。”

　　汪汝淳这么一说，朱由检才放下心来。

　　心情一放松，看着海景，心胸大开。

　　只觉万里长风掠面，巨波荡豁，险些让人想发狂绝叫。

　　旁边的陆云龙等人也意兴勃发。

　　张岱更是诗兴高涨，连做几首诗。还声称以后要写篇漫笔以志今日蓬莱观海之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