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兵科都给事中熊奋渭的急转弯
朱由检收回视线,继续说道。
“朕以为,振作武备,不行再因循旧套,按资论辈,当先从不拘一格用人开始。
“能力出众,不管先前身世职位如何,便应继续重任。
“能力庸劣,不管家世如何尊贵,官职品阶如何高,也不能再虚占高位。
“朕思量,这京营颓靡已久,人杂事繁,关涉众多,骤然整顿,也确实难收成效。
“为今之计,与其好高骛远,不如先从朕的护卫亲军锦衣卫开始着手。”
“锦衣卫人数已裁削一半,不外朕以为光淘汰校尉、将军、力士还远远不够。”
朱由检说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目光投向郑士毅、徐本高等人。
他下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在场众人都已明白意思。
那就是要对锦衣卫的众多将官统领,也来一次大换血。
郑士毅等人眸中除了紧张忐忑之色,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忿。
因为天子的话里,明显体现出对他们的不信任。
果真朱由检说道:
“锦衣卫现在的官员要换,而且发生锦衣卫各级统领的方式也要换。”
他说出这话时目光炯炯,语气断然,显示出很坚定的决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士毅也不能装聋作哑了。
他上前一步,低头恭谨问道:
“不知陛下要怎么个换法?”
“直接通过教场比试,胜出者可为锦衣卫统领。不必再和已往那样,由兵部按资排辈推举人选。”朱由检冷冷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目光投向内阁首辅韩爌,似乎是示意韩爌说说意见。
韩爌尴尬地笑了一下,躬身开口道:
“锦衣卫人事,一向是兵部和锦衣卫堂上官决定,臣没有什么要说的。”
两个月不到,内阁已经两次失事,韩爌自己觉得脸上无光。
他摆出心灰意冷的样子,一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态度。
不支持,也不阻挡。
不外只要他不阻挡,对朱由检来说,就够了。
朱由检再把视线投向兵部尚书王在晋。
“臣没有异议!”王在晋连忙体现。
他整顿京营失败,本就羞愧。
又知道在张庆臻行贿事件里,天子还掩护了自己,心中谢谢。
此时盘算了主意,天子说什么,自己就同意什么。
究竟他已经冒犯了东林系文官,如果不倚靠天子,那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王在晋的体现在朱由检的意料之中。
他的眸光又瞥向兵科都给事中熊奋渭。
给事中官职虽卑,都给事中也只有正七品,其他给事中更只是从七品,但有科参之权。所以这兵科给事中的意见也是必须征求的。
他也确实有些担忧给事中作对。
那样,即便能强行推动锦衣卫改组,也要在平息官员此起彼伏的弹劾攻击上,泯灭无数精力和时间。
所以这次把兵科的都给事中、左右给事中、给事中一次性全部都叫来了。
熊奋渭的资料进入脑海。
现任兵科都给事中熊奋渭,在历史上,厥后是当了清朝的官,即是汉奸。
此人却又没被收入贰臣传。
看来需要将之加入视察名单中。
朱由检对这种人自然是相当厌恶。
不外眼下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熊奋渭这种人虽然本质上是软骨头,墙头草。
但在明代的政界的大民风下,偏又喜欢和天子唱反调,来博取直言名声,显示所谓风骨。
果不其然,他面对天子质询的眼神。
把脖子一挺,突然高声道:
“臣以为此事不行!天子当以天下为心,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锦衣卫充当礼仪陈列,便已足用。若是倚之为爪牙线人,必欲锋锐,则……”
说到这里,熊奋渭看见天子射向他的视线越来越酷寒,甚至带着点杀意。
而且两侧护卫的锦衣卫校尉也向他怒目而视,跃跃欲动。
熊奋渭隐隐感应背脊上生出一股冷气。
他马上停住了话头。
这情形差池啊。
天子似乎对他起了杀心。
这怎么回事情?
这一件小事上的议论,至于么?
难道天子不要名声了?
他一瞬间,心思急速转动起来。
要不要赌一把。
继续顶嘴下去,天子若是不敢下辣手。
能获取一个直言敢谏的名声,也讨好了现任的锦衣卫高官。
这对以后的生长是一个极大的政治资本。
但要是赌输了,轻则就地廷杖,重则可能丧命。
他又转动眼珠,瞥了一下周围。
差池!
周围的这些锦衣卫校尉面生得很,大朝会都没见过。
而且从他们的心情神态看,注意力都在天子身上。
对在场的锦衣卫众高官,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情形来看,天子明白已经是另外培养了一批自己的锦衣卫势力。
这事情,天子是下定决心要做的。
熊奋渭额头冒出冷汗,自己适才有些莽撞了。
朱由检见他突然不说下去了,还眼珠子转来转去,心中又是厌恶,又是不耐烦。
适才听见熊奋渭的阻挡意见,朱由检心中确实冒出把熊奋渭立刻拿下杖杀的念头。
如果熊奋渭领导兵科给事中们,群起阻挡整顿锦衣卫之事,那他也只有接纳强硬手段,杀人立威,强行推进。
但这么做,势必会凭空增加许多阻力,招来许多骂名。
不到万不得已,照旧不能接纳。
他压制住自己对眼前这人的反感,冷冷道:
“则什么?汝怎么不说了?”
“则……,则……”熊奋渭吃吃艾艾了两句,突然改口道:
“然如今天下多事,正是用兵之时。陛下要整顿军备,以锦衣卫为楷模,任人唯贤,不拘资格,此亦不失为正理。
“臣乃愚戆之人,此中利害得失,非臣骤然间所能辨析。陛下不妨听听其他给事中之见是如何?”
熊奋渭慌忙之中,终于决定不要当这个出头鸟了,把皮球踢给了手下的给事中们。
朱由检核颔首。
这个滑头!
就让他先滑这一把。
朱由检把目光射向董承业、虞廷陛、林正亨、许誉卿、张国维、余昌祚等人。
董承业、虞廷陛、林正亨三人商议了片刻之后,齐声说道:
“臣等对陛下整顿锦衣卫举措没有意见”
张国维、余昌祚两人也随着说道:“臣附议”
给事中里只有许誉卿一人还没说话。
这许誉卿是个狷介人物。
他既对袁崇焕质疑冷嘲,又对毛文龙找茬挑刺,还上疏建议要严刑惩治官员将领。
所以朱由检倒也摸禁绝他究竟会接纳什么态度。
“臣以为本当如此。”许誉卿沉吟片刻后,只说了简短一句。
许誉卿的态度出乎朱由检的意料。
很是爽性利落的赞同。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
看见与会文官都已经同意,加入聚会会议的锦衣卫高官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