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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月

第二十七幕 ? 不期之敌 ? 八

孪月 种大麦的狐狸 3869 2022-10-03 21:28:00

  昭熹二年,五月廿二,卫梁北部重镇红竹城外,无数军帐自山间成片的竹林里露出了边角,密密匝匝,基础数不清数目。

  不知自那边飘来的一大片乌云,徐徐将太阳也彻底笼罩在其中,甚至连云层后透出的那只昏暗的白色晕轮,都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澎国舰队离港之后的第二天,消息便已风行一时,传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卫梁国主闾丘博容耳中。眼下在她身边,足有六万全副武装的关宁武卒整装待发,放眼望去,雄师就恰似一片无边无垠的钢铁森林,掩藏于漫山遍野的翠竹绿叶间。

  此时的女国主身上披的,乃是巧匠特别为其打造的一套细鳞铠。同关宁武卒所披挂的板甲差异,其乃是以上万块精心铸造而成的甲片勾连在一起所成,大大减轻了重量。甲片所用质料,则是取自于擒鹰山南麓的珍贵陨铁,韧性极强,即便轻薄如纸,也能抵御住十次以上的近身劈砍而不破损。

  闾丘博容身边,立着同样披甲戴胄的苻载尹。见对方微微皱起了眉头,将军便已猜到了原因,凑上前来问道:

  “国主可是为了澎国突然兴兵一事忧心?”

  女国主点了颔首,带得胄盔上的兜鍪也摇晃起来:“澎国素来不喜征战,此次却突然起兵,我这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此次嬴壬所派的,皆为舟师舰船。据前方探子来报,离港的舰队之中皆是吃水较深的五牙舰。绫水上游河床颇浅,断难容其通过。澎国此举,当不是针对我卫梁而来。”

  “可这时间也实在是太过凑巧了。”苻载尹的一番慰藉,却并未令闾丘博容感应些许宽心,“昔日世人眼中的四大侯国中,御北故步自封日渐没落,成国一战之后险些覆亡,晔国几番易主也已饱受重创。放眼天下一十二个诸侯国,现如今唯有我卫梁一家独强。寡人实在想不出,他嬴壬欲将麾下那仅次于晔国的强大舟师,另有手中那些威力惊人蓝焰用在那边。”

  苻载尹似乎也觉得对方的这些担忧并非多余,沉吟片刻之后又道:“所以国主是担忧澎国会利用今日我雄师北出锁阳关的时机,乘隙自背后偷袭?”

  “不是我担忧,而是身居君位,不得不从最恶的角度推断人心,也不得不做最坏的计划。我曾听说,澎国军中有一种名唤舵链的机括,置于船上,便能令平底海船吃水变浅,河流水汊均得以通行。虽从未见过此物,却是不得不防——今时你我留于靖枢城中戍守的武卒仅万余众。如若此时突然遭遇偷袭,南华之类的二流国家倒也不足为惧,万一认真遇上了那可怕的蓝焰,结果将不堪设想!”

  卫梁航船不易,故而军中古往今来皆未曾设水军。眼下说到行船航海的事,对这位女国主而言便恍若卜卦算命一般,难以捉摸得通透。然而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心神不宁。

  一旁的苻载尹见状,又拱了拱手,郑重地行了一礼:“国主大可不必担忧。此前欲全力北进,故而有件事情载尹并未同您商议,只是私下里办了。还请国主恕罪。”

  “你——莫不是从玉骨湖领土调拨了武卒回防?”闾丘博容先是一怔,尔后忍不住抚掌惊呼起来,“寡人刚刚也正想说,晔国虽不得不有所预防,但我方于领土屯驻的队伍,似乎有些太多了。”

  苻载尹连忙又是一揖:“国主圣明。臣下已于三日前,由晔国领土的五万武卒中抽调了半数人马回防靖枢。现在,他们应该已至国都下了。”

  “你认真是寡人肚子里的蛔虫,凡事皆考虑得面面俱到。”女国主又是一笑,终于将蹙着的眉头舒展了开些。

  “眼下雄师于红竹驻扎多日,城内粮草支撑起来已颇为艰辛。既然备战辎重已提前三日先行北上,若是国主再无后顾之忧——”

  “如此,便兴兵吧!”

  不等苻载尹说完,闾丘博容便从怀中掏出了调兵的金罴令牌,交到了劈面将军的手中。

  与此同时,晔国王宫紫宸殿中,正同幕僚谈判的祁子隐,也刚刚从宓自矢的口中得知,一直逡巡于玉骨湖前线,如幽灵般不愿退散的卫梁雄师,竟是后撤三十余里,不再组成威胁。

  “宓将军,此消息确凿与否?会否是卫梁声东击西之计?”

  白衣少年对那个于成晔大战之中横插一脚的闾丘博容并无半分好感。现在任何同卫梁有关的消息,在他眼中都并非是什么好事。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些差异。单膝跪地的宓自矢摇了摇头,继续禀奏道:“臣下已派数名斥候再探,但卫梁似是认真撤走了近半人马,甚至连辎重锅灶与马槽帐篷也未见留下。粗算之下,余下守军不外两万众。”

  “可知离去的那些武卒,现今又去了哪里?”祁子隐的心情愈发变得困惑起来,继续追问了下去。

  宓自矢却是不敢给出肯定的回复:“斥候尾随撤离的武卒深入卫梁要地足近百里,不敢再跟刚刚撤回来了。但是由其行军偏向判断,似乎他们是计划回靖枢城。”

  “回靖枢去做什么?”年轻的国主不禁奇怪,“卫梁王都向来都以坚如盘石四字著称,常年有数万武卒巡防。如今尚未至换防的时日——闾丘博容定是有此外计划!”

  “我店内前些日子倒是来了一批汜州的客商,听他们说,卫梁正屯集重兵于红竹一带,似乎是计划北上,向锁阳关一带进发。”

  立于一旁的冷迦芸突然插嘴道,却是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令宓自矢与樊真二人也不由得轻声惊呼起来。

  “诸侯王举重兵北进锁阳关,怎么看都是谋逆之举。若非有足够理由,那闾丘博容绝不会行此险招。只不外,此事于我们而言,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祁子隐金色的瞳仁中突然绽放出来一丝灼烁。

  冷迦芸见状,立刻打断了他:“子隐你莫非又在想去煜京救人之事?”

  白衣少年迟疑了片刻,最终并没有矢口否认:

  “眼下,卫梁北上,定会吸引戍卫京畿的武卫十二军关切。我们若是得以由煜水东进,煜京城内外数万守军肯定无法兼顾。无法兼顾的防线上便会有所疏漏,这认真是个等都等不来的去救甯月的时机啊!”

  “可若是迦芸斋中的那些客商的消息有误呢?若是卫梁军的行动仅仅是换防,并不计划继续北进呢?你若贸然领军前往,晔国边防空虚,岂非让人有可乘之机?”

  面对紫衣女子的差异意见,祁子隐却似早有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我此次仅率千人,驾三艘虎头飞鱼船出海。无需太多粮草,若是觉察情势差池,也好实时转圜。”

  冷迦芸心中,其实也早已如猫抓蚁噬一般,想要尽快确定甯月的安危。数年来,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责怪自己没能履行对故去爱人的允许,将三个孩子之中的两人都弄得丢了。但是,面对北上一事的巨大风险,她照旧张了张口,想要劝气盛的年轻国主不行亲自前往。

  祁子隐却已然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道:

  “迦姐不用劝了。我知道,如今你的心情,其实同我一样地急切。既是如此,我们一同前往即是。晔国的事情,可交由宓将军与樊年老商议处置。相信他们二人必会全力以赴的。”

  “国主但去,有臣下在,定守得晔国无虞!”宓自矢双手抱拳,对祁子隐的决定体现鼎力支持。

  “冷小姐,卫梁若是真的要攻,早就已经攻来了,又岂是你二人留下便能改变得了的?”樊真见状也笑了起来:“况且你当清楚我们这位国主的脾气。他重情义,也从未对自己决定的事情有过半分忏悔。如今若是不让他去,恐怕反而会在这宫中憋出病来!”

  冷迦芸犹豫一番,终于不再多劝。四人之间的话题,也由卫梁撤军,转变为如何尽快选拔军中精锐之士,随冷迦芸与祁子隐北上寻人。

  距离登位大典的日子愈发近了,白江氏的傻天子意欲禅位一事也已昭告天下,很快便成为了煜京城中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城中黎民,其实对这个名存实亡的帝位由谁来坐并不十分感兴趣。但究竟何人才是那个禅位的工具,却勾起了他们无尽的联想。

  数年来,高蠡虽然独霸朝政,他的名字却并没能被寻常黎民所记得。现在皇城内外消息阻绝,甚至连宫城内发生的事情,都需要很久刚刚得以传至墙外。而险些朝中所有的大臣,不是宁愿同其沆瀣一气,朋分着原本属于白江氏的利益,即是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正因此,城中徐徐现出了一些迹象与眉目。随着各诸侯国的使节先行入住京畿各大驿馆,递上拜谒的国书,高蠡这位新帝的职位,也在潜移默化中越来越成为了一种认可,甚至是一种共识。人们的推测,也由谁会是下一任天子,徐徐酿成了高蠡究竟是谁。种种添油加醋的谣传,转瞬便于城中四起。其中不少传言更似被人有意利用,将其描绘成一个精贯白昼,为大昇朝殚诚毕虑的大忠臣。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主谋高蠡,面对这样的结果却依旧并不十分满意。因为时至今日,他仍未能见到御北、卫梁同晔国派来的使臣,更未能听到他们传来的祝颂拜谒。甚至前些日他还得知,卫梁的闾丘博容竟是斩杀了自己派出的使臣,不得不在锁阳关加派了新驻的守军。

  “有何值得不快的?愿意臣服的终究会臣服,而不愿臣服的,就算你将刀架于他们的脖子上,也未必会低头求饶。况且这个位子,坐起来并不怎么舒服么……”

  昆颉坐于万年殿的髹金盘龙椅上,低头看着闷闷不乐的执事长老笑道,却似另有所指。

  “首座你便不要再挖苦属下了。本是十拿九稳的胜局,如今却陷入了莫大的困顿,属下又怎能不愁?”

  高蠡只能硬着头皮,在对方面前努力装出一副敬重的模样来,“您照旧快从髹金盘龙椅上下来吧。如今我尚未登位,若是叫人看去了,令我于宫中颜面何存?”

  “你这是——在责怪本座咯?”昆颉突然正色,死死盯着于殿门前彷徨的对方,“此次前去澎国,本座也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但那些陆上人的心思着实难以捉摸。嬴壬本已允许了本座将会臣服于新帝,可这刚一转眼便又忏悔了。其中的缘故,倒是值得好好去查上一查。”

  “属下已经查到,追随首座一同前往临沧的几名执火,被人于泽阴城中斩杀殆尽。若是能寻得目击人证,或许便可得知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便能知晓那凶手是否同澎国公的变卦有关。”

  高蠡边说边拱了拱手——这些日子来,昆颉就似故意要刁难自己一般,尽是将些难办之事派与自己去做。这些事延长了大量的时间,甚至连思年殿中即将迎娶的甯月,他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但昆颉却颐指气使地声声令着,如同在催一头拉磨的懒驴:“那你还不赶忙加派人手去查?于陆上人的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你认真变得慵懒了。”

  高蠡只得连连称是,然而暗地里,却是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种大麦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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