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微顿片刻,继续朝前,装聋子吗?怀秀难免哼了一声,更觉他举止有异,这般近瞧又觉得他背影熟悉,于是追上前去,被一紫衣持剑拦住。
怀秀吓了一跳,这人从地里冒出来的?
“住手。”
那人呵叱一声。
姜泽险些同声而至,拔出长剑,直刺紫衣。
长安惊讶的捂住嘴巴,直呼,“完了。”
“什么完了?”方柏舟问。
长安狠狠的瞪着他,“都怪你。”
方柏舟莫明其妙,大叫一声,“李女人......”
见李怀秀以手为掌朝那人劈去,“请尊驾随我去一趟六扇门。”
那人微微侧身,避开怀秀突袭,长袍一拂,退却数步站定,这般转身朝怀秀看来。
怀秀劈了个空,随即摆开架式,却再未脱手,她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与宋年老相见。
纵使七年未见,在那人转过身的一瞬间,在那熟悉的容貌真真实实的落入眼中的一瞬间。
俊朗的容颜多了不少风霜,剑眉星眸下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厉色。
但她照旧认出了他。
天地似乎停止了转动,她似乎停止了呼吸。
姜泽与紫衣的打架声,周围人的惊奇声统统不见。
七年时间,几多日夜,他成了她的执念。
当这一执念突然泛起,她却一时没了反映。
四目相对,相比她的惊鄂,他反而坦然得多。
谁也没有开口,她怕这是一场梦,他只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眨了眨,再眨了眨眼,他垂了垂眸,双手剪后,终于唤道,“......怀秀,是你呀......”
怀秀,是你呀。
像是平常的一声问侯,多年未见的一位朋友,哦,原来是你!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
但怀秀的心情如涛天海浪,他认出了她。
“李女人?”
或许是陆慧娘听到外面的消息,走出铺子,见到宋元,略微一怔,“宋年老你回来了。”
一声宋年老,让怀秀一个激灵。
“李女人,这位是我的良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所有的喜悦很快被浇灭。
......
怀秀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像一个傻子。
她有些坐立不安,想尽快离去,想回到那间破屋子里,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偏偏陆慧娘热情的将他们请进了店里,不,请进了家,他们的家就在店肆后院,一间很精致的院子。
“原来李女人与宋年老是旧识?慧娘与李女人晤面数次确不知。”陆慧娘温温柔柔,让小环端来热茶糕点招待。
“到是我未与你说起过,七年前,我不是在石安县住过两年吗?她是石安县李捕头的女儿。”宋元道,慧娘微微一笑。
长安与姜泽站在客厅外,靠在栏柱上,凭慧娘怎么相邀,也不愿入座,方柏舟不知什么时侯离开了,紫衣不知踪影。
“你们多年未见,一定有许多话说,我去厨房为你们准备好吃的。”陆慧娘笑着离开,又嘱咐宋元,“好好招待李女人。”
怀秀感应特别尴尬,双手放在桌下紧紧的握住,身子也绷得紧紧的。
“你阿爹还好吗?”宋元将一盘糕点端到她的面前,声音很温和。
怀秀强迫自己露出他乡遇故友的笑容来,“阿爹很好。”
“衙门其他人呢?”
“都很好,只是周年老在追捕水寇时死了。”
宋元嗯了一声,并未见几多伤心。
他的反映怀秀有些鄂然,突然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受,面前的这小我私家让她感应了一丝陌生,她暗吸一口气,“对了,宋年老当年是如何脱困的?宋年老可知容娘的消息?”
宋元缄默沉静片刻,目光有些昏暗。
“当年我与容娘被海盗带走,他们将容娘交与接头的人,拿了酬金后,反被对方追杀,我也受连累,身负重伤,跌入江中,厥后被心慧一家所救,苏醒时己是半年之后,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怀秀听言心随着一紧,他简直消瘦了许多。
“再也无法在衙门里做事,便随着一杭州商人行商,五年前陆家失事,闻得心慧发配琼州,便去了琼州,一边做丝绸生意一边照看她,三年前,皇上大赦天下,心慧赦免,便带她来了京城,开了这间铺子。”
短短数语,道出七年来的经历。
原来如此,“宋年老当年的伤一定很重。”
宋元笑了笑,“一切都已往了。”
“是,一切都已往了。”怀秀扯了扯嘴角,又问,“追杀你们的人是谁?”
“不知道。”宋元道,“我找过容娘,始终没有消息。”
“他们为什么要抓容娘?”
“不知道。”宋元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
“其实我有查出,当年失踪的那几人,她们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这或许......”
“怀秀,过了这么久了,有些事,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宋元打断了她的话。
怀秀又是一阵鄂然。
她看着宋元淡然的神色,片刻的缄默沉静后,“前几日张贵叔还问我容娘的消息,而已,知道宋年老无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言毕,便己起身,起身时力度太大,不小心撞上了桌子,宋元下意识抻手相扶,“小心......”
“没事,没事。”怀秀越发尴尬,“衙门里另有事,我得走了。”
宋元也站起来,“我送送你。”
“不用了。”也许怀秀拒绝得爽性,令宋元一怔,又道,“让紫衣送你。”
“就是适才那个武功高强的人?”
“是。”宋元道,“行商在外,需要一个身手好的人在侧。”
怀秀体现了解,又故作轻松的笑道,“宋年老,我现在是六扇门的捕快了,我能掩护自己。”
宋元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还真进了六扇门。”
怀秀告辞走出客厅,遇陆慧娘走来,“李女人要走?”
“衙门里有要事。”
“吃了饭吧。”
“多谢,叨扰了。”
“李女人常来......”
看着怀秀迫切的步子,陆慧娘微微一叹,转过身来看着宋元,“小女人快哭了。”
怀秀简直快哭了,但她没有哭,她心思杂乱,大脑空白,若不是长安提醒她,她肯定走一天也到了不出租屋。
一进屋,便道,“困了。”然后“咚”的一声关上房门。
姜泽与长安都没有问,但二人都看出来她心情欠好。
她很委屈,她很伤心。
姜泽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我觉得有些差池。”
“什么差池?”
“那紫衣人武艺很高,与我对战时,却又故意隐瞒招式。”
长安白了她一眼,“别管紫衣黄衣了,你知道怎么抚慰一个失恋的人吗?”
姜泽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长安反问,“你不觉得这是失恋的体现吗?为寻一小我私家来京城,为寻一小我私家入六扇门,为寻一小我私家独立风中,为寻一小我私家不惧穷凶恶极的海盗,你会不会觉得这很伟大?”
姜泽哼一声,“无聊。”然后大步走出这间破屋。
怀秀并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脸,终于流下泪来,她为什么要哭呢?她也不知道,横竖泪水再也止不住,她细细的回忆着适才发生的一切,又觉得像是梦,就这么找到宋年老了,她应该兴奋才是,宋年老还在世,好好的在世。
再好不外了,有了妻子,有了铺子,有了新生活。她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一层呢?她还停留在七年前,却不知,时间这工具,是最经不住的,许多事情都己经改变,谁还能踏步不前?
横竖,也不是因为他才来的京城。
横竖,也不是因为他才加入六扇门。
哭着哭着怀秀又笑了,因为心中记挂的大石己然落下,她也不用再愧疚了,他终归是好好的。
可是......她己经没有资格再喜欢他了。
笑着笑着怀秀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