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认罪，但不悔
几人进入金账，抬首便瞧见成吉思汗，俱是一惊。
周念通上次见到成吉思汗照旧几年前，其时他尚且威武雄壮，气势俨然，领袖风范十足，不愧是开创蒙古帝国，打下万里山河的一代雄主。
然而此时望见，其满脸皱纹，两颊深陷，头发雪白，满是老态。
他身披黑貂大袍，高峻的身形竟一ㄇ有些佝偻之像，看上去竟是需要扶着拖雷肩膀刚刚气站稳，看着给人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壮感。
郭靖看得心中惆怅，叫了声“大汗”便抢上前去，拜伏于地，一时间把两方敌对的立场全然抛在了脑后。
适才在帐外期待之时，郭靖很是犹豫了一番。
他与母亲自小相依为命，这成吉思汗铁木真对他母子照顾颇多，郭靖一直隐隐将他当父亲看待，极为亲近。
只是之前因着立场原因两军对垒，离撕破脸也差不了几多了！
再想想之前周念通帮他入梦的那个世界里，那是彻底闹翻了，连母亲都被成吉思汗逼死在自己面前！
虽说那不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但其时的恨意感受却是真实的，年老也说那或许是确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因此郭靖心中很是矛盾，此前他听闻成吉思汗病重，脑袋一热便赶来大漠，然而现在却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去见大汗！
只是现在见到成吉思汗的老态，马上所有犹豫迟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
“郭靖，你回来了……”
成吉思汗咳了两声，一副虚弱模样。
但是不知怎么，郭靖总觉得有些怪异，那咳嗽声中气未免足了一些，带着些刻意之感。
他也没有多想，抬起头敬重道：“是的，大汗！”
“过来，孩子，让我看看你……”
……
那边关系亲近的“父子”，或者说“翁婿”两位深情叙旧，其他人自然没这般感受。
除了身负“国对头恨”的杨康，以及被自家师父一番洗脑后名顿开自家遭遇的罪魁罪魁乃是蒙昔人的陆雪衣，现在正在用一种夹杂着恼恨的庞大眼神盯着成吉思汗外，其余人等此时便抬起头，颇有些放肆地四下审察。
蒙古大汗的金账，这世上只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是没资格进的，自然叫他们好奇不已。
金账中人不少，窝阔台与拖雷、华筝俱都在侧，另有两位穿着华贵的男子，应是蒙古国大王子朮赤与二王子察合台。
这几个成吉思汗的子女，现在都守在成吉思汗身边，脑袋低垂，似乎是在心中感伤；
有几个面熟的似乎是成吉思汗亲信的将军，只是卫兵却不多，大部门都不认识，俱是低头不语。
看着人不少，虽然博尔忽、木华黎等上将俱都不在，连教郭靖箭术的哲别亦是不见踪影，但想来这些将军或是在外领兵，倒也屡见不鲜。
摩柯奈大师尚在转着脑袋四处寻找，心中暗奇：“离奇，成吉思汗在此，为何我师兄摩柯叶等人却俱都不在？另有我那师侄……”
……
眼见得那边成吉思汗在搀扶下走近了跪在地上的郭靖，嘘寒问暖一番。
只是看着亲切，却半句不提叫他站起身来的话，叫周念通很是费解。
莫非这位心里真的很是记恨，郭靖在山东率领红袄军反抗蒙古的事？
果不其然，成吉思汗暖和说了两句以后，话锋一转。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还敢来见我——郭靖，你可知罪！”
“我知罪！”郭靖跪在地上，低声道：“请大汗责罚！”
没想到他竟应得如此爽性，不见丝毫辩解，城府深沉如成吉思汗这般竟一ㄇ愣了一下。
“既……既已知罪，可有悔改之意？”
“没有！”郭靖这一声回覆比之前还爽性，还坚定！
他仍是跪着，却是直起了身子：“大汗，我率军与蒙古雄师作战，全然掉臂已往的情谊，害得蒙古损兵折将，更是毁了您亲自制定的整个作战计划，此罪不小，我认！”
“但是我只认罪，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更不会忏悔！”
他望着成吉思汗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乃是汉人，绝对不会任由蒙古，侵略汉家山河，欺侮汉人黎民！”
这斩钉截铁的一句话，颇为震撼，一时间叫成吉思汗竟一ㄇ无语。
半晌，他刚刚道：“之前叫华筝给你的信里已经说明了，你若是帮我蒙古打下南朝，便封你做宋王，南朝的土地黎民尽皆归你治理，我蒙古不会太多干预干与！”
“到时候你尽可以好悦目待汉人，如此时间一长自然会获得拥护，谁也不会说你是叛国之人！——此事你为何不允许？”
不得不说，成吉思汗此言颇有几分理由，若非郭靖意志坚定，置β也难免心动。
至少一边默默旁听的杨康便有几分意动模样，只觉得若是易地而处，他站在郭靖角度只怕早已经受不住诱惑，欣然同意了！
郭靖却是自行起身，抬头挺胸坚定道：“此非我心愿！我汉家儿郎理应自强自立，抬头挺胸站着作人，不行给他族跪着当奴隶！”
“——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
成吉思汗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他沉吟片刻，颔首道：“也罢，你性子执拗，我也不逼你，不外……”
成吉思汗一招手，边上士卒端上一个锦盘，上面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子。
成吉思汗拿起那金牌，朝着郭靖徐徐递了过来：
“这金牌且先拿着，我会命令整个蒙古，等你想通了愿意来当这宋王，便可用来证明你的身份！”
成吉思汗这番话听得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这蒙古大汗莫不是大限快要，脑子都糊涂了？
虽然原著里，包罗之前在山东两军坚持时，他都用这“宋王”的名头诱惑过郭靖，但那是有个前提的，乃是要郭靖投降，并作为先锋攻打大宋，立下战功方可！
哪像如今，见郭靖意志坚定，竟是半点条件都不再提，直接便许了诺，还要将这变为命令，命令全蒙古？
要知道郭靖不到一个月前还在山东率兵反抗蒙古雄师来着！
这命令一下，哪怕郭靖继续率兵跟蒙古雄师作对，去当蒙古国统一天下的绊脚石，那都不算事儿了！
就算最后兵败了，郭靖也能躲起来，等到蒙古雄师最后攻陷大宋，照样可以摇身一变，当那个所谓的宋王，转头大摇大摆地去接收蒙古雄师辛辛苦苦耗时耗力打下来的南朝山河！
——这待遇，这恩宠，亲儿子都比不上了吧？
别说杨康在那边嫉妒得一个劲儿咬手绢，周念通都看得有点眼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