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食堂

　　李素商飞快地翻动，找到了一页，道：“旁的都是我记下来雇人做衣服的钱项，只这一页是咱们的账。”

　　胡有浩想仔细看那账本，李素商笑着掩上，道：“咱们当初说好的，五百件，一件四十文，共二十两银子，对吧？”

　　胡有浩偷看的行为被发现一点也不恼，笑嘻嘻的，娃娃脸一脸无辜：“啊？没错。”

　　李素商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伸出小手：“那么五百件衣服我娘已经给你了。”

　　胡有浩一笑，从怀里掏出两个形状不规整银锭，没有任何官印，像是自己融的。

　　不外银子这种工具不管形状，重量到位就行，李素商拿小戥子称了，又用剪子绞下一小块再称，差不多后把多的那一小块还回去。

　　胡有浩倒也没客气，把剩下的那一小块银子又重新揣回怀里。

　　李素商拿着炭笔在账本上简朴记了下。

　　胡有浩倒是对她的炭笔很感兴趣，李素商大方地借他视察。

　　却原来是用碎布头裹着条行木炭，塑成笔的形状。

　　“这种炭笔虽然方便随时纪录，但字迹容易蹭花，不适合念书人使用。”李素商在一旁解释道。

　　不适合念书人，但是却十分适合他这种军旅奔忙之人啊！在外的时候临时用炭条记下，有条件时再用毛笔隽抄整理！

　　胡有浩想到这眼巴巴地望着李素商。

　　李素商倒也没有装作没有眼色，只是笑眯眯道：“自然有什么好工具照旧要送给胡家弟弟一份的。”她从衣袖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几根炭笔。

　　“不外，”李素商伸出的手又缩回去，胡有浩心里一紧，“不外也不知道良人和公爹兄长在军中过得如何？”

　　胡有浩面露难色，道：“四嫂，我只是卖力给我们总里采购的，只知道顾四哥在我们总里因体现好升了什长。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也不认识。”

　　顾田氏和李素商对视一眼，也只能这样了，如今担忧也无用，没消息就当是好消息了。

　　“那能帮我给良人带几套里衣吗？我使新织的棉布做的。”李素商把一个小肩负放在桌上，打开给胡有浩看了一眼棉布织的平整绵密，看起来洁白柔软。

　　胡有浩自然是没什么不能允许的，只是当他摸到了那里衣的触感时，他再一次狠狠心动了。

　　“这个里衣作价几何？”胡有浩没忍住问道。

　　李素商看起来很为难，道：“因为是纯棉布做的，你也知道棉纱难纺，外头棉布自制的都要三十五文一尺，还要搭着手工。”

　　胡有浩一咬牙，道：“四嫂就说一件几多钱吧？”

　　李素商眼神无辜，伸出两根手指道：“重新到脚一身共两百文。”

　　胡有浩恨不能喷出一口老血，两百文一件里衣，怎么不去抢呢？

　　但是转念一想，只有贵族老爷们才穿得起纯棉的或者真丝的里衣，两百文倒不算贵。

　　但是这里衣给行伍的人穿是绝对穿不起的，不外他可以给自己家里人搞几身。

　　“我要三身，不！”他又一咬牙，艰难道：“两身吧，尺寸我给你。”

　　李素商颔首说好，却有些遗憾，果真照旧太贵了吗？不外她也并没有报太大希望，究竟棉布仍然属于奢侈品。

　　失望了一小下，李素商很快调整美意情，道：“胡家弟弟和这两位小兄弟，另有一刻钟就到饭点儿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胡有浩正对这所谓食堂怀有好奇，闻言就坡下驴：“那就多谢四嫂款待。”

　　李素商领着他们提前打了饭，回来仍坐在适才那桌上，那两个小亲兵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都不会走路了，目不斜视地跟在胡有浩身后。

　　胡有浩见他们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觉得有些丢人现眼，娃娃脸上有些欠悦目，无奈道：“不用拘谨，坐那吃吧！”

　　两个亲兵这才欢喜地在旁边的桌子坐下，小孩似的，露出笑容。看到菜色后又不约而同地低呼，十分惊喜的样子。

　　胡有浩也打开餐盒一看，菜品十分丰盛，香软的二米饭垫在最下面，韭菜炒鸡蛋、素炒芽菜、萝卜炖鸡架均匀地铺在米饭上，最上面一角另有少许腌渍地泛油光的咸菜疙瘩丝，每人居然还都给了一块红薯块。

　　胡有浩都要忍不住欢呼了，随着军中这么多时日，他都要忘了有油水的滋味了。

　　军中每十人一伙，每伙一口锅，上头倒是给发粮食，每伙自己解决饱腹问题，可问题就是军中那群糙男人基础就做不出让人饱腹的食物，能吃就谢天谢地了。

　　一看那两个亲兵，果真已经把脸都要埋进碗里了，胡有浩倍感丢人，但也欠好苛责什么，确实是李素商她们厂子伙食太好了。

　　胡有浩夹起一块鸡肉，果真如同早已闻到的香味，萝卜犷悍地将自己的味道侵入鸡肉里，往日干柴的鸡肉入味恰当。他吐出骨头，连忙来了一口韭菜鸡蛋，韭香味和鸡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成就我，我成就你，芽菜菜更是能中和肉菜的油腻，清脆爽口，那米饭是拿黄黏米和大米混淆蒸制的，入口醇香绵软，味道销魂。

　　他也没时光嫌弃自己两个没前程的亲兵，埋头大吃了起来。

　　吃完他优雅地一抹嘴，似乎适才那个疯狂干饭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素商看得是目瞪口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最终决定习惯就好。

　　“那里衣，您只管让人放在县里的胡氏书局，我过几日使人来拿。”胡有浩微笑道，拿起要捎给顾四的肩负，“多谢四嫂款待了，另有什么口信要我带到吗？”

　　李素商摇摇头，道：“你把工具给他就成，他就知道家里一切都好了。”

　　家里有人惦念着给捎工具，说明家里人都在；有能力送进军队，可见有人帮；能随便拿几身纯棉的里衣，可见有财力，如此另有何不放心的。

　　两个亲兵还算有眼力，将适才几人用饭的餐盒都拿去后厨，并飞快地洗洁净回来，胡有浩点颔首，也不知道是对李素商照旧因为对两个亲兵的欣慰。

　　“那这便告辞了！四嫂保重。”他说。

　　李素商将他们送至厂外。

　　走了一段距离后，胡有浩没忍住转头看，“第一纺织厂”的牌子远远地仍然瞩目，在阳光下似乎闪耀着光线。

　　厂内似乎终于放饭了，纺织工们从厂房内涌出，河流般汇入食堂，胡有浩似乎又闻到了那饭菜的香味，浓郁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