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三

　　一日，两日，五日，十日，原想着十天半个月这些爷们儿准会回来了，可妇孺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整整一个月，也没见有半点儿消息传回来。

　　留守在家里的众人就像是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明明是艳阳天却似乎笼罩着重重阴霾。

　　李素商拾掇着院子，小身板倒把扫帚挥舞的虎虎生风。

　　当当当啪啪啪——

　　门外突然传来没有章法的敲门声。

　　她心头一紧，抄起一旁给鸭子剁食的豁口菜刀，没敢做声。

　　转头看见顾田氏听见消息也拿着菜刀蹑手蹑脚的从灶屋出来。

　　两位妇女各拿一把菜刀，对视一眼，目光中似乎转达了什么信息。

　　这时门外又一阵敲，夹着一声破锣嗓子的叫喊：“奶！四婶！三叔回来了！我娘让我招呼你们上我们屋吃去，我去叫二婶和小花啦！”

　　话音未落就听见脚步声飞驰着跑远了。

　　婆媳两人再次对视，顾田氏感受气氛有些尴尬，找补一句：“这喇叭，嗓门真大。”

　　顾家老大顾山家有俩儿子，大儿子因出生时嗓门嘹亮荣获“喇叭”一名，如今已满十岁，仍然不负盛名。

　　顾田氏尴尬还未解，于是又转移话题，故作严厉地一把夺过李素商手中的菜刀，叨叨：“小人家家的拿什么刀，那刀把儿都比你胳膊粗。”

　　李素商无辜的瞪巨细鹿眼，明明她也不算瘦小，在同龄的年轻小女人里还能佼佼不群一下，偏偏顾家儿郎各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的，两个嫂子也是身体结实，倒衬得她娇小柔弱了。

　　顾田氏老是觉得她瘦弱很是，所以时时投喂，但并未收效。

　　顾田氏轻了轻嗓，故作沉稳：“走吧，上老大屋去。”

　　李素商倒也习惯了，颠颠地进屋从炕头上拿了个小肩负，再追上顾田氏，亲亲热热的挤着往前走。

　　顾田氏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没说啥，由着她挽着自己手臂。

　　丰源这边的习俗是都怙恃随着小儿子过，年长的儿子立室后就盖新房分出去。

　　这不，顾山和顾二都立室分出去住了，顾三虽还没婚配，但是基本不在家里住，他是走南串北的货郎，在城里有一个落脚处。

　　所以顾田氏和顾老头他们老两口照旧随着顾四和李素商一起住，两方也都习惯，究竟李素商也是从小就在他们身边长大的。

　　顾四结婚盖了新房，原来的老房就留给顾三，啥时候回来也有落脚的地方。他们老两口也随着享福住上了新房。

　　原想老三在城里有房他的亲事能更好找一点，他年老二哥都是自己求来的媳妇，小弟也早早占好了秋娘，没想到老三这方面一点也不像他几个兄弟，眼瞅着二十多了，愣是找不着个媳妇。

　　丰源城外乱起来的时候他正在外头收货，也就幸运地没被征去守城。

　　不外既然他能回来，说明外头情况并不糟糕，家里人吊着的心都放下来一半。

　　她们二人顺着巷子走了不到百步就看见了顾山家屋子里的炊烟，他家屋子挨着田，离村口近。

　　准是顾三一到他家打个照面就被大嫂留下用饭了。

　　究竟只有顾三没立室，他在家时用饭都是往哥哥弟弟家里串一串，谁家饭好就在谁家蹭饭。

　　说话间，顾山家就到了，果不其然，从门口就听见顾三声情并茂地在演讲他这次遇到的趣事。

　　喇叭带着顾二家的闺女小花儿从后边跑过来，风一样绕过这婆媳二人跑进院子，顾田氏见状又情不自禁的道：“哎！这俩孩子！慢点跑，别摔喽！”

　　顾三是三个孩子最喜欢的尊长，因为每次顾三回来都市给他们带种种好吃的好玩的。

　　一进院子，就看见顾三果真在堂屋讲的手舞足蹈，三个孩子认真的听着，大嫂钱氏正烧着大锅，袅袅地冒着热气，香味飘出出十里地。

　　见顾田氏和李素商进来，钱氏忙招呼：“娘！秋娘！来啦！快上屋坐吧，马上就好了，我娘给我送来的排骨正好今天老三回来遇上了。”

　　大嫂姓钱名春红，娘家世袭屠夫。

　　李素商把拿来的肩负放屋里炕上，打开给钱春红看：“大嫂，我给喇叭和铜子儿做了件鸭绒坎肩，省的他们几个小子出去疯跑受凉。”

　　铜子儿即为顾山家小儿子，时年六岁。

　　顾田氏在一旁听到这话，震惊地瞪大双眼，又不行置信地看了李素商一眼，怪不得她看家里鸭子秃了，还以为是天灾，没成想是人祸。

　　顾田氏照旧没忍住瞟了一眼李素商的小嫩手，就是用这双辣手来夺毛吗？真是人不行貌相。

　　钱春红却笑的牙不见眼：“难为你想着他们，这俩小子火力壮，有啥先紧着小花儿吧。”

　　这时候顾二媳妇孙氏正好进门，笑道：“我家在她隔邻，近水楼台，小花儿昨日就穿上了。”

　　李素商嘻嘻一笑：“我可不白吃，省的大嫂下回有好吃的不叫我。”

　　屋里的顾三听见妯娌三人的笑谈，说：“大嫂，我可也不白吃，外头棚车里有我带回来的冬货，一会让喇叭他们卸下来。”

　　“合着就我和我闺女是吃白嘴儿的。”孙氏一拍大腿。

　　钱春红一个小白眼送上：“就你和小花儿那胃口，加起来都没我们铜子儿吃的多，不差你那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谈话笑闹间，辅佐的辅佐，拾掇的拾掇，很快就把炖排骨给弄好了。

　　二嫂孙燕又就着大锅里炖排骨剩的浓汁炒了个明白菜。

　　将早就蒸好的馒头和米饭端上桌。

　　顾钱春红将排骨分成两个容器，其中一个放进橱柜里：“给他们爷们留着点。”

　　几人坐上桌，难免惦念还在外头的男人们，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吃的好欠好，睡得香不香。

　　顾田氏心里也是吊着，跟孙燕说：“燕子，实在不行你啥时候回娘家一趟，问问亲家是个什么情况。”

　　孙燕也正有此意，忙颔首允许：“原来也计划明天回去一趟呢。”

　　孙燕娘家爹是县里的小吏，也因此顾二托老丈人的关系，任县里的差役，虽没有正式体例，但究竟算半个吃民众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