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扑，身旁这人可就倒霉了，脸颊直接撞上手杖，闷哼一声，几颗牙齿沾着血沫飞出，脖子一拐，斜撞在飞驰的同伙身上，两人滚地葫芦似的转了一身的灰，无力叫唤。
这瘸子？！
另有三人一看这，吓得魂都要掉了，马上作鸟兽散，他们本就是懦弱，窝囊，胆怯，只有仗势欺人才气壮他们的胆子。同伴一眨眼倒下一半，还做什么反抗？两步并一步，冲进人群中，混作他人。
吴青也不在意，究竟这几人和他没过节，钻人群里也难找。
“你娘的瘸子，给我停手！”
堆栈门口，四个水工帮打锣的，听到堆栈里的消息，拉开铁门，提着刀连连怒喝。
怒骂声中提刀的四名打锣仔已到吴青两步外。
他们没看到吴青先前如猛虎侵羊，三下五除二解决一伙人的局面，还当吴青只是个残废，四人一前三后，第一反映是脱手拿人，钢刀低垂，更像是警告。
旋即反映过来，这瘸子，没拄拐，在耍拐！
他不是瘸子！
从放松到警惕的间隙，手杖已经凌空扎来。
吴青左手如托架，握手杖中段，右手掌心抵手杖头，一根手杖叫吴青使得犹如花枪，拐扎如枪扎。
领头的打锣仔还没来得及抬刀，前冲的身形就被胸间肋上的一扎，扎得闷哼，停顿，弓腰，扬手，咳血，连退数步。
被身后一名同伴搀扶才未倒下。
行如流水的不只是挨打者，另有施害者。
吴青偏头躲过另一个打锣仔钢刀斜劈，临锋目稳，眼角瞥见另有一打锣仔也已抬刀，蓦地背身撞进一人怀中。
手中手杖抽回如线，右手抓拐头，翻腕，再出如箭，拐根右旋半周，作拦枪式，拦下劈来一刀。
右手迅猛回肘，一肘将身后打锣仔撞了个鼻头红肿，眼冒金星不说，一回一出，手杖再度凶狠，恰似飞鸟长喙，刁钻地扎向身前打锣仔的喉咙。
哑鸡嘶鸣一样的声音后，吴青看都不看身前打锣仔，右手握手杖把末端外旋回抽，反背向身后拉，左手滑把，虎步刺拐。
哪怕使得手杖，也能叫行家一眼认出，四平八稳的中平枪势！
枪法中必有之基础枪势。枪法，招招祖此。
八极拳门，六合枪，吴青用的，也很熟。比他的刀熟。
砰！
身前身后，围攻吴青的两名打锣仔同时倒地。
只剩最后一人拖着同伴，钢刀指着吴青，砍也不是，进也不是，色厉内茬，边走边退，
“别过来！”
退出几步，居然直接丢下同伴，转头就跑。
“嚯……”
一番兔起鹘落，说起来长，实际里不外两三个照面，等堆栈内其余人反映过来，地上已躺足七人，一时间堆栈内全是瞪眼蛙，迎风鸡。
目瞪口呆，哗然不停。
吴青眼疾手快，丢出手杖，正好甩到铁拉门的铁轮下，脚下一勾，一把钢刀落入手中。
究竟手杖终究只是手杖，既倒霉，也不长，别看吴青耍得精彩，可这不是武器。
跑出堆栈的打锣仔原还想将铁门关住，一拉门，拽不动，低头一看，手杖正卡着，张皇高声呼喝，
“来人啊，来人啊，堆栈里的造反了。”
堆栈茶棚里的其余打锣仔全部豁然站起。
“你当你是天子老儿啊？造什么反？慌什么慌？”
唯有接替受伤张六爷来此的水工帮贤牌八爷，何八爷，叼着烟斗不动如山，
“你队其余三人呢？”
见着何八爷如此淡然，又有其余帮每兄弟在侧，这人也镇定了下来，回道，
“被人打晕了。”
“打晕了？”
何八爷再问，
“谁？”
“不认识。”
“空手？”
“有武器。”
“什么武器？”
“手杖。”
“哈？！”
一旁端坐的双刀柳成笑出了声，低头品茗。
双刀柳成将他们水工帮六爷砍到医馆里去，还打伤了好几个伙计，倘若不是下午李御史，自得楼摆下二十桌和头酒，赔礼致歉，水工帮众人哪里还会勉强忍耐，早将柳成斩成肉酱，现在叫他笑话？
何八爷马上扯下嘴中烟斗，拍案而起，桌上的物什全跳起寸高，
“戳你娘的手杖，你们一队四人，难道是叫一个瘸子打垮了？”
这打锣仔马上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那人，原先，似乎是瘸子来着。”
柳成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他在这坐了三天，可就只见一个瘸子进了堆栈。
他似乎冲水工帮人说过，这瘸子，烂怂。
堆栈铁门的敞口处，一把钢刀迎着月光窜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脸冷意的吴青。
茶棚里马上唰唰唰一片抽刀声，
柳成一哂，还真是。
“啾——”
尖锐的声音升空。年节时才放的冲天炮的声音。
柳成脸色狠变，两步走到茶棚外，抬头看向北边。租界偏向的深沉夜空。
“啪。”
紫红色的光团在北边的夜空中炸开。好不美丽显眼。恐怕水西都能见着。
何八爷走茶棚外一笑，“什么日子，谁家放炮啊。”
话音才落。
“砰。”
一声枪响。
正漠然看烟花的吴青眉毛一抖。
…………
租界区香花街，李宅。灯火通明。
照旧宽敞的书房内，在两名壮汉一左一右的包夹下，余江江湖上的头一号掮客，前朝御史李介明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详着书房里两个一排，摆了四排的高柜。
两名壮汉，一人是单掌开碑陈寿元，一人是飞天枪徐威，在各自县区武行，都是赫赫有名之人物。
李介明一封电报唤来援手的四名武师之二，此时却如护卫守在身旁，未放出去寻人。
三人都是一言不发，唯有摆钟在“嗒嗒嗒嗒”地摇晃。他们在静侯。
书房门的门扇突然撞墙上作声。
一个金丝眼镜年轻人在老管家阿富半真半假的阻拦下闯门进来。
两名壮汉都是一惊，转头一看年轻人模样，才放松下来。
年轻人一进了书房就叫嚷道，
“爷爷，我找到那瘦仔的跟脚了。”
“没大没小，还不快向你二位叔叔问好。”
李介明呵叱道。
李仲文勉为其难地躬身行了一礼，急不行耐道，
“爷爷，快派几人给我，我要去逮那瘦仔。”
李介明把眼睛一垂，淡淡道，
“现在人手吃紧，没多余人力。”
李仲文双手撑书桌上，身子前倾，
“不就是为了抓人才没多余人力？现在晓得在哪了，撤下来几人给我不就行了？而且我白昼明明看见咱家后院，几十号人呢。白城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