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芙仙并序
甲辰廿四早春，余重读红楼，未及三周而已毕雪芹之所著。初读不知，再读已然亦是梦中之人。观众多千秋，黛玉晴雯，自命不凡，乃余之所向。念其芙蓉之行而陨于淖①泥，一风清骨而坠于红尘。潸然长叹，愁意难平。常梦至芙仙岛，会谪仙之时。览揆②余之容兮，遂与遨游。其曰芙仙兮，谪居红楼。一睹风华兮，已尽仙寿。留其不得兮，梦醒绵愁。怀其而不见兮，故作此歌。鉴于宝玉之所诔③，一为悼晴雯，二为抒己怀，三为望芙仙。其词曰：
芙蓉三秋兮，女儿归流。心比天高兮，身为下贱。茫茫黄土兮，卿眠何方？彩云未散兮，晴卿虹光。彩云既散兮，院中思郎。昨夜唤君兮，犹可情长。今朝望君兮，归其渺茫。人世无常兮，晨宿夜浪。只道是昨夜富贵一梦觉，醉醒西楼人迹绝。卿既知我，何以相向。无奈教礼制，可怜纸帐中。卿若晚仙水芙蓉，那堪风雨倾覆重。常知君心比天高，奈何寒门阶下冰。素日不惯奴人命，平生终落冤屈情。若问天君卿何错，只道美人命薄尘亦绝。夜梦少年怡红院，掉臂满堂纸扇笑君颜。
年华已逝，人命未穷。卿归太虚，独余怅惘。千尺罗绮，一枕黄粱。每每望天，君颜满霞。天河一道，彼归何方？慕卿之风骨，羡君之傲气，或窘于尘事，欲寻知己不能。遂念卿与黛。昨夜梦芙仙，飘飘若君行，婉婉似颦颦④。有《芙仙行》为证：
昨夜大梦惊鸿渡，醉醒镜天月明处。归寻不知路何往，正是天蓬九摇扶。我欲乘风别世事，奈何仙居渺无踪。忽至东海逢天雷，但见西云卷地玄。东极谪仙怒潮奔，雷鸣乍耳渡劫生。云牵七彩天镜破，三千风雨伴雷动。转风飒踏重云处，瑶光霜明流风中。十二惊雷吟白龙，二十蛮荒动苍穹。笑看东云仙雷去，日月相仪万门空。仙气盈天素衣飘，凡尘满地禅心生。仙问余从那边来，我言应从来处来。一语博得青眼待，携手同游千古龙。仙问余名可及仙，尘答忘知暂绝尘。我料仙名应如是，其曰芙仙了俗人。翩若惊鸿舞双袖，婉若游龙举霓裳。清池弄水晚花仙，碧竹隔林拂柳烟。星河玉盘云影羞，画楼朱纱桂魂眠。风做白马玉为珮，青云天门楚山巅。朱光霞影烧天雀，神鸟阳魂碎离痕。夕云有凤来仪处，素手琴归空暮弦。人世未曾晓仙梦，今朝初始笑嫣红。凡人枉谈仙如玉，安见东海啸风龙。一眼千秋轻易度，谪仙寿尽归琼楼。凡缘已毕情未尽，绵绵相思夜不休。⑤晴枝川水随风落，暮云寒山照离湖。天上谁人相思泪，苦恨蟾宫玉锁寒⑥。早知人世终归尽，何向红尘栖梧桐。凤飞遨游不得凰，千山开遍相思红。朝萦夜梦忆古木，春去秋来啼怨诉。朱颜自古多情痴，花开知己为谁留。来生若许天世缘，梧桐树下与天休。
虽逢谪仙，梦中美人，离别总有时。今虽年华，不遇知音，断弦为谁起？暮云雪，叹人间，愁绪飞满天。人世梦，几回真，却尽天下言。浮生醉，几度秋，但见千古流。
今生虽坐东床⑦，来世不见琳琅。空有红尘无尽事，冷失黄粱一瞬梭，可怜笏中人。
满堂京华，换衰杨鹤发，教仙也不答。曾经美人，取今夕断肠，三生守凄凉。
昨夜残梦，知君归来。恕己无力，不行阻也。往昔之度，问天可知！
君既去兮归离天，吾从君兮追风骚。君既去兮吾将随，踏破碧兮黄泉决。
回车转兮走相随，罢凤鸾兮请君回。见玉虬兮仗凌云，强君去兮冷风吹。
泪暗洒兮生梧桐，来世开兮共君飞。知君去兮不行归，且去，且去，莫休住！
凭君前尘来世语，吾从君兮到天处：
吾之跌宕已行路，君之迷茫将行道；莫怕前路霜飞雪，吾守彼岸护君来。
三生长醉与君眠，何向凡间话缱绻？
君身已去，若有芳魂，吾将歌而招之，唤名《望留仙》：
孤蓬稚草那知去，风尘何起度还家。
他乡一见同旧故，百年惊鸿豫章台。⑨
杨意不逢抚凌云，钟子无期空负才。
醉笑青云长天过，一曲琴赋未曾衰。
岂叹高山流水晚，朱弦只候月光来。
十里意绵东风尽，三尺情长酒花埋。
穷途天涯山盟守，锦书依旧凤头钗。
莫道人间无仙境，千门万古为君开。
——2024.4.4
1.淖（音：闹）：污泥
2.览揆：视察
3.诔：悼念死者的文章
4.颦颦：指林黛玉
5.晴枝川水随风落，暮云寒山照离湖：指原本在晴光下的枝叶上的露水随着风雨飘落，暮晚的云山化作云水落入湖中。
6.玉锁寒：指广寒宫禁锢着嫦娥，这里指芙仙为天上琼楼所困。
7.东床：语出“东床快婿”，指为人豁达
8.孤蓬稚草：隐指相互
9.百年惊鸿豫章台：惊鸿借指“孤鹜”，语出《滕王阁序》；豫章台即滕王阁，因《滕王阁序》首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10.杨意不逢抚凌云：语出《滕王阁序》：“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指若遇不到朱紫则一生襟抱未曾开。
11.凤头钗：即钗头凤，相传是陆游唐婉的信物，这里指纵然历史沉浮，我对朱颜知己的期待依旧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