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刚穿过讲堂,就见内院的门正被打开,白无忧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林洛,白无忧面色一喜,道:“林师弟,你真是让我另眼相看啊!”
林洛愣住了,问道:“师兄何出此言?”
白无忧笑道:“幼微师妹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向先生盛赞你学养深厚,说你给她一句偈语,让她看到了入品的路径,那偈语我也看了,果真十分精妙,以后凡文脉修士,若要入明志品,都要承你的情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
林洛呆住了。
白无忧道:“快进去吧,明通先生等你都等急了,我还要去前面授课,先走了。”
原来外院的课是白无忧卖力教学的,内院大师兄给外院授课,倒也没什么毛病。
林洛急遽告辞,走进内院。
所谓内院,其实就是一片山林中零零星星的十几栋屋子。
其中一进门是一个讲堂,旁边是明通和明达的居室和书房。
从下往上,各处都是内院门生自建的住处,最开始门生们心中不安,觉得两位先生的住处在最下面,门生们却凌驾在先生头上,极不合理。
厥后明通先生开解道,老师和门生之传承,当如阶梯之越修越高,前辈应有肩负子弟之继续,子弟应有高昂向上之志愿,这才抚慰下众门生。
在众多屋子中,居中的是镇魔台上的那个小屋,这是书院建设的时候制作的第一个屋子,也是全天下的书院都必备的一个屋子。
林洛先去了明通的书房,书房里没有人,他推测多数是在镇魔台上,于是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往镇魔台走去。
明通果真在镇魔台上,见到林洛,他笑着招手让他已往。
他仔细地上下审察着林洛,似乎要重新认识他一样,最后叹息道:“只听蓝玉说你天资卓绝,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田地,这句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说着他递给林洛一张纸,上面写着林洛昨天给李幼微的那句偈子: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明通的语气,叹息中甚至还带着两分敬畏,显然这个偈语给他的震动很大。
林洛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这句话出自《金刚经》,甚至可以说,这句话是整本《金刚经》的题眼。
传说中,六祖慧能就是听到了这句话而一朝顿悟,由此可见这句话的分量。
明通自身也是境界极为高深的文士,他有足够的智慧,使他能够领会这句话的深邃。
这也就使他越发好奇,林洛这么小小年纪,怎么能有这种领会。
林洛道:“门生阅读前贤之书,发现我文脉修士之所以不能突破明志品,主要有两种毛病,一种是心动而不能静,另一种则是心静而不能动。”
“因为这两种毛病,所以修士不能彻悟心性本源消息相含的特征。”
“所以门生提出这句偈语,‘无所住’是要人于动中能见心之静,‘生其心’则要人不行陶醉在静中而能动。”
“动而能静,静而能动,这才是心性本体的特征。”
明通听得连连颔首,林洛每说一句,明通脸上的笑意就加多几分。
等林洛说完,明通笑道:“可矣,自此以后,文脉的历史上必会有你的名字。”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林洛说的这些工具,文脉的宗师们早就知道,但能把这原理用如此精当的语言表达出来,让人一读就能心生感应,让后世文脉修士可以把它作为线索来引导自己修行,却并不容易。
林洛仅凭这句话,就足以让后世记着了。
“过会我要修书给诸位同道,把你的这个偈语连同你适才的解释,交由天下的文脉修士研讨诵读,以后天下文脉修士若要入明志品,都要念你好事了。”
林洛心中喜不自胜,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就和文脉绑定了起来,以后有人要搪塞自己,可就要考虑考虑了。
不外他也没有自得忘形,他知道,这同样意味着,他要蒙受天下针对文脉的攻击。
趁着这个时机,林洛躬身道:“先生,门生有一事相求。”
他把昨晚遇袭的事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自己身负玄阴炼体大法的事。
明通听后震怒,他冷哼道:“世间几多魑魅魍魉,到底不外转眼烟云,你不用在意他们,顾好你的修行就好。”
“念斋,去拿一块玉牌过来。”
明通对旁边一个正在念书的门生说道。
名叫王念斋的书生领命离开,纷歧会带回来一块玉牌,交给明通。
这玉牌一面刻着“明诚”二字,另一面却空白着,明通把玉牌拿在手里,也不见他怎么作为,就见空白的那面泛起了两个字:林洛。
明通把玉牌交给林洛,说道:“把玉牌带在身上,我看有谁敢动我内院的门生。”
明通为人平和慈祥,平时相处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人家,此时却霸气微露,一时间显示出激荡风云的气概。
“要我说,”明通又道:“你爽性辞了除妖司的差事,专心在书院修行,岂不更好?”
林洛有点动心,可随即取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修炼着太上玄阴炼体大法,需要一种武道功法为他掩饰,到目前为止,只有在除妖司能获得武道功法,而且除妖司每月供应丹药,这也让他有些留恋。
林洛道:“伯安大宗师曾有言,文士修行应于事上磨炼,在除妖司做点事,对门生来说,未必无益。”
明通颔首道:“你有这份心很好,如果其他人这么做,我肯定怪他蚍蜉撼树,但林洛你天资高明,行事肯定有分寸,我也就不劝你了,遇到什么麻烦,尽可来书院,我和明达必护你周全。”
林洛神色严肃,一揖到底。
明通急着回去写信,把林洛的偈语和适才的解释通报给文脉的同道,于是交接林洛留下来念书,自己急遽赶回书房。
林洛在镇魔台上环视一眼,只有九个书生,加上白无忧也才十个,虽然小屋中另有位入魔的信博师兄,这就是内院的全部人员了,虽然现在还要加上林洛自己。
这十来小我私家中,晋升了明志品的文士不外一掌之数,相比于整个顺德府武道修士的人数,这点人险些可以忽略不计。
文脉确实是凋零了啊。
看着看着,林洛心中一动,这里还少了小我私家,李幼微也是内院的人,为什么没在这里?
他没有多想,随着读起文圣的粹言来。
这么过了一个时辰,众书生散去,林洛预计着上午的课业已经结束,于是站起来往山上面走去,想要把内院的土地都走一遍,究竟这以后就算是自己的跟脚了,走到哪里,人家都市说一声,这是明诚书院内院的人。
内院占据了整个山头,其间只有十几间房错落着,更多的是大片的山林。
林洛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这也怪不了他,这片山林中连路都没正经修过,都是书生们兴之所至,走到哪里,觉得风物雅致,于是自己动手,铲出一条小路。
既然没经过计划,这些小路错综庞大,走着走着也就失去了头绪。
他正不知道如何返回,突然听到一阵琴声。
林洛顺着琴声找已往,找到了一座小亭,里面坐着个女子在奏琴。
他对乐器没有研究,不知道这是古琴照旧古筝,但人他却认出来了,正是适才他还在寻思的李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