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亲近
许多年后，陈晓仍然记得那个夜晚。
记得那个明明舍不得钱财，眼睛看着那钱财险些都要发光，可抓着他逃命的脚步却未曾停下，手更是死死地抓着他道：“快跑，快跑。”
那手的温度真烫，烫得他心上都随着热了起来。让他连身上前几天被人追杀造成的伤口，杀那对想要谋财害命东家伉俪再次崩裂的伤口也似乎不怎么疼了。
只是头上有些隐隐发烧，却不知道是被杨灵玉的手烫的，照旧他自己在发烧。
跑了很久，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
周围平静得只能听到鸟叫，这应该算得上是终于宁静了吧。
杨灵玉那温热的小手这才放开了他。
原来手中的温热没有了，陈晓反而有些不适应。头上传来晕晕乎乎的感受，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陈晓素来是个很能忍受痛苦的人，就算是知道叔父时不时会给他准备毒药，他都可以绝不犹豫地喝下去，就为了让叔父知道，自己对他毫无防范之心。
可这一刻却不知道怎么了，他看着眼前这才为丢了的财宝而痛恨不已的小女子，心里觉得很惆怅。似乎身体的疼痛，四肢的无力，都不如看到她面色的阴沉，让他的心格外惆怅。
“我，”陈晓平静许久后终于开口，却只是硬邦邦的一句：“你不应那么做。”
语气像是结了冰的剑，刺得人又痛又冷。
杨灵玉刚适才脑子抽风，为了这么个身份不明，还可能心怀叵测的人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工业。
可转头就听到陈晓这样的一句话。
“我，你”······杨灵玉飞也似地冲到了陈晓身旁，她很想把陈晓的脑袋给揪下来。
下一刻，陈晓的头就像是听到她心里想法似地，和他整个身体一起沉入了杨灵玉的身体。
杨灵玉还来不及反映，就感受到陈晓的身体似乎有着差异寻常的滚烫。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陈晓的头，那火炭一般的温度让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看待陈晓。
怎么会有这么不敬服自己身体的人？不外，这小我私家也真是坚韧，发着那么重的高烧，竟然体现得如同凡人。
该怎么办呢？要不要丢下他。杨灵玉犹豫间，看到了陈晓贴肉而藏的那一柄名剑。
她的眼珠在四周瞥了瞥，什么人都没有。就算她现在丢下陈晓，拿走他的宝剑，也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地上的陈晓很明显是昏厥了，而他之前曾经想把自己那宝剑送给她做谢礼。
她其时是拒绝了，可如今要是再想要回来，似乎也算不上多无耻。
况且，她和陈晓非亲非故，却救了他两次。就算是要他一把宝剑，把昏厥中的他给丢在此地，也不算得上她有何等恶毒。
究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杨灵玉看着昏厥的陈晓，悄悄做出了决定。
陈晓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屋子的阳光。他很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他身下却不是他预料中的烂茅草，而是一张真真正正的床。
“哎，你醒了。既然醒了，就把这粥喝了吧。”陪同着那香甜的粥香味传来的，是一张烟熏火燎过像是熊猫一样的脸。
不知道怎么了，自幼在宫里长大的陈晓见过无数离奇的事情。
不知道几多人舔着他叔父的脚，说好香好香。也不知道几多人，为了他那大权在握叔父的一句话，可以劈面对他谄媚有加，背地里就对他动刀动枪。
可他从来都是对那些人笑得如沐东风。让那些人以为，他陈晓就是个蠢笨如猪的家伙。让所有他叔父派来或者投靠了他叔父的人都看到，陈晓简直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模样。
可这一刻，他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现在的陈晓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丝绝不畏惧眼前这女子看出他真实的情绪。
“你。”杨灵玉千辛万苦才把陈晓拖了回来，花了一整夜的功夫才给他包扎好身上的伤口，尔后又为了给他做碗粥而把脸弄成了花猫，陈晓却笑得这么不领情。
一时间，杨灵玉怒上心头，冲着陈晓身上没有新伤口的地方打了起来。
陈晓很清楚地感受到杨灵玉打他的时候，避开了他受的新伤，冲着他早已结疤的旧伤，而且那力气，只够碾死一只蚂蚁。
伤口不痛让他笑得越发开怀了，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爽朗如烈阳的笑容。
失血过多让他的面容很是苍白，伤口开裂又让他发了一夜的高烧。这么大笑下，他干裂的嘴唇里传来了阵阵咳嗽声。
杨灵玉不敢打他了，手连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着呼吸。等他不咳嗽了，这才很小力地掐了一下他的手心放狠话道：“你给我等着。等你伤好了，我要你加倍璧还。”
陈晓突然哎呦一声，似乎很是痛苦地低下了头。
杨灵玉被吓了个半死。她冲着陈晓就道：“你没事吧。我下手不重啊，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陈晓抬起手来，杨灵玉看到他手上原来也有一块很深的疤。只是年深日久，与他手心的纹路险些化为一体。若是不认真看，基础就看不出来。
杨灵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这么大的疤，陈晓当初要是躲闪不及的话，整只手都要被剁掉成了小号杨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杨灵玉的心疼，回应她的，是陈晓自得洋洋的面容。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牢固住她双手的行动。
“这么体贴我，还怎么要我加倍璧还。照旧说，你就是希望我用这样的方式璧还。”
陈晓只是微微一动，杨灵玉就觉得天旋地转。一个站立不稳，她摔倒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就铺天盖地而来。
她脑子似乎歇工了，等意识回笼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原来被陈晓压在了身下。
他的唇，他的鼻与她近在咫尺。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近关系的杨灵玉愣住了，等她有所反映的时候，才发现陈晓似乎慢慢地在接近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开始由正距离往负距离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