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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长安

第二十六章 伤怀

玉落长安 七瑾言 2122 2021-12-19 06:08:00

  阿瑟是家生子,比二令郎还小三岁。

  在他印象里,二令郎整天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能扯来当被盖的样子,今天这模样倒让他稀奇。

  “令郎,是不是因为今天的那个寻北……”

  晏裴野抬眸扫了他一眼,似默允他说下去。

  阿瑟说道:“听说他今天因为惊马差点打断了运粮的计划,不外总算有惊无险,寻北捅了这么一个篓子,令郎照旧别太怪他了,他就一个小奴隶,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我看他今天也挺狼狈的……”

  晏裴野心里冷哼:狼狈?

  脸上的泥是新抹上去的,他那个爷爷扑上去往脑子上招呼的那几下子可别当他是瞎子……

  只是,他也无法解释清楚,自见到寻北迈进门的那一刹那间,心就像一锅沸腾着要溢出的热水瞬间获得了安宁……

  看到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自己那颗因遍寻不着而恼怒揪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但一丝惶惑和不安,又随后涌了上来。

  他这是怎么了。

  一个小奴隶而已。

  这么牵心挂肺像什么样子?

  难道他没见过漂亮的吗?

  花香楼里那么多莺莺燕燕,男的女的,他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阿瑟还在说:“我看那个寻北其实蛮机敏的,世子今日里也夸他来着……”

  “噢,夸什么?”

  阿瑟仔细回忆:“今天听令郎跟李大当家的讨论诗画,世子说我们府里义庄的一个小奴隶很聪慧,诗词歌赋一点就通,李大当家的说怪不得是王府呢,连一个下人奴隶都了不得……”

  晏裴野眸色深沉:“诗词歌赋一点就通?”

  阿瑟说道:“看他那副白面皮,也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不外也说禁绝世子其时只是为了向李大当家的炫耀一下。”

  晏裴野饮了口酒,似乎不屑:”一个小奴隶……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阿瑟也笑了,二令郎一向看不上念书人的酸腐劲,会读点诗文酸词,确实没啥值得炫耀的。

  一团白影从屋顶跃下,准确无误地落入的晏裴野怀里,却是花香楼的那只叫白瓷的狸猫。

  “你倒寻着味儿便找来了……”

  晏裴野嘴角轻扯,拿酒瓶逗弄着怀中的白瓷。

  阿瑟见令郎似乎轻松了些,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实的棉包,献宝似的说道:“令郎,这次我弄了个超厚的,您看看,垫上准不疼。”

  白瓷盯着棉包“喵”了一声,晏裴野啼笑皆非,无奈道:“照旧你知道心疼令郎我……”

  阿瑟自得地说道:“那是,世子有陆夫人疼那又怎么样?我们二令郎也不差什么的……”

  刚说完这一句,他下意识的顿住,有些惴惴的抬头望向二令郎的脸色。

  晏裴野却不以为意地掂了掂棉包,往自己屁股上比量了一下尺寸,吐槽道:“太明显了,我会被我爹打得更狠!”

  白瓷很配合的喵了一声,朝阿瑟翻了个白眼。

  阿瑟:这怕不是个成了妖的……

  ”不会的,王爷要是真敢下狠手,您就像以前一样,不,要比以前嚎得更惨!左不外是被人讥笑一下便而已,横竖令郎又不怕的……”

  晏裴野随手捞了把雪一把塞进阿瑟的后脖子:“你就这么看扁你家令郎吗?”

  阿瑟被冰得吐舌头求饶:“哎呀,哪敢啊,我这不是担忧令郎吗,放心,等王爷回来,我就和阿赤那跪在雪地里求情,跟王爷说兵营里那些弟兄们有多惨!饿着肚子还得每天练习,让王爷好美意疼您……”

  “这还差不多!”

  两日后,镇西王将富喜送至阳谷关又忙完军务后刚刚回到朔州。

  一入府便听说了赌粮一事。

  马上气急,怒吼晏二令郎的声音把落在檐上的鸟都震飞了几只。

  垫在臀上的棉包自然没起作用,晏二令郎被揍得躺在卧榻上起不来。

  凝晖堂内,陆夫人正在付托仆妇制作消肿膏,神情是哀怜的,语调却是愉悦的。

  沈南玉此时跪坐在二令郎软塌边,听他使唤。

  一大早的,见到如此丧神,沈南玉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被他千般刁难,没想到却见他眼角眉梢尽是愉悦。

  “那天你说过的,都是主子,都应该心疼的……“

  沈南玉见他还盘算这事,便从铜盆上取了帕子,蘸湿水,准备帮他擦拭。

  没想到他却一躲:“帕子呢?”

  沈南玉低眸:“粗浅布帕,不是什么好物件,怕是没那么舒适……”

  晏裴野却道:“我不嫌弃!”

  沈南玉只好从怀里掏出块棉帕,果真不是什么好工具,只不外是洗了的布幔剪成,其实并不那么需要,但自幼言传身教,下意识的习惯使然而已。

  她正要上手,晏裴野又是一躲,满眼怀疑:“这是新的吧!”

  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南玉不由得暗自嗤笑,只当这人是睚眦必报,自己买来的奴隶向他不喜欢的人示了好,便使气要一举一动都还回来。

  “新的,我昨天刚绞的。”沈南玉不露声色,轻声答道。

  “鹿肉好吃吗?”

  晏裴野非要让她记得自己的恩义。

  沈南玉幽幽叹息:“好吃,可就是常吃不到……”

  晏二令郎一下来了劲:“担忧什么,想吃,我有的是,伺候好我,等我伤好了,我带你去林子里猎狍子,冬日的狍子是最肥美的……”

  沈南玉轻笑,眼中微有讥笑:“令郎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过要躲过王爷的这顿打呢?”

  晏裴野盯着沈南玉清冷面容,她一笑似乎满室生辉,于是忍不住手痒,捏住她的脸颊:“你敢讥笑本令郎是吧?”

  沈南玉的面容转为楚楚可怜,哀声道:“疼——”

  晏裴野一下便松了手,颓然地仰面倒下,手指间仍在微不行觉地摩梭,回味那意想不到的嫩滑。

  “你当我是真躲不外吗?我只是不想躲而已……”

  沈南玉静静地盯着他,想分辨这小子是不是在死撑面子。

  没想到竟听他接着说出一句:“我爹老了……”

  话一出,晏裴野怔然失语,不再多一词。

  沈南玉却突然明白,因为父亲老了,见两鬓风霜,所以挨打也是兴奋,捅娄子也是兴奋,那结结实实的棍子抽在屁股上,意味着老当益壮,疏散时日尚远,如幼崽依然能玩闹于羽翼之下……

  这人,真是的,

  好好的,便叫人伤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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