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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长安

第七章 义庄

玉落长安 七瑾言 2238 2021-12-03 16:14:21

  垂首站在廊下的宋嬷嬷抢先答道:“是听说新进来了两个奴隶,奴婢去察看了一下。”

  沈南玉听到晏裴野声音很是清冷:“嬷嬷倒是很勤快。”

  宋嬷嬷干巴巴地笑道:“哪里的话,身为下人,为主人分忧是应当应份的事。”

  陆夫人说道:“瞧瞧野儿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往府里添人了,也是时候替王爷分忧了,”

  晏裴野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不外是一时机缘,买了两个杂碎小奴而已,有什么值得盘算的。母亲要不忙的话,随便替我打发了往哪去就行了。”

  沈南玉低垂着头,耳听这二人话语中意味不明的火药味。

  镇西王走过来,疑惑道:“野儿买了小奴么?买就买了,看哪里空缺安插一下就行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盘算的。”

  陆夫人笑道:“不是盘算,我是想着这府里人多事杂,这进来小我私家我也不知道,这外面的人怕是要说我这个做母亲的照顾不周了,野儿,可是你那房里的丫头小厮不得力,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你跟母亲说,母亲替你主持公正……”

  晏裴野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母亲真是多虑了,不外是看着合眼缘,随意买来玩的罢。”

  镇西王说道:“这轻易杂小事,让你母亲去处置惩罚就好了,臭小子,你跟我去书房一下。”

  见镇西王携着晏裴野往走廊那头走,陆夫人不宁愿宁可地追了两步,说道:“王爷,元德还说新近读了《四书集注》,要背书给您听呢。”

  镇西王摆了摆手,头都没回:“下回下回,这练了一天的兵了,累得头晕脑胀,现在之乎者也是听不进了,元德身子骨弱,让他好好歇歇。”

  陆夫人恨恨地顿住脚步。

  便听得那白袍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照旧二弟更得父亲喜欢。”

  沈南玉微微扫了一眼便落下眸去。

  那是一个面如冠玉身子单薄的少年,披着厚重的白狐毛大氅,立在这冷凄凄的隆冬中,脸上挂着落寞的神情。

  似乎一阵风便能将他吹了去。

  陆夫人急转脚步,走到那白袍少年跟前说道:“乱说什么,你身子金贵,不似那些粗鄙男人不通文墨,只明白舞刀弄枪的。”

  她这一句话含血喷人。

  众所周知,镇西王晏守城是这大誉朝新君上位后硕果仅存的异姓王,这恐怕得归功于他身世不太好,并没有读过几多书,仅凭着一腔孤勇忠诚又毫无配景,反没有卷入党争之中,因而生存了实力。

  宋嬷嬷咳嗽了一下,陆夫人似才发现趴伏在廊下这不醒目的一老一少似的。

  她轻移脚步,声音跟淬了冰似的:“抬起头来。”

  沈南玉抬头,便真正看清眼前女子的面容,见她有一双略显凌厉的丹凤眼,粉面含春威不露。

  陆夫人上下审察了一眼。

  眼前的小奴隶像是从火场里滚过一圈似的,连发尾都是焦煳的,一张脸上粗拙不堪,唯有一双眼睛倒是灵气十足。

  至于这个老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一样的滥衣破衫,十足的糟老头子。

  宋嬷嬷俯耳过来说了什么,陆夫人语气鄙夷地说道:“也不嫌腌臜,唉,到底是个孩子,就当是买个小狗小猫养着玩罢。”

  宋嬷嬷笑道:“是呢,适才老奴盘问过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夫人看是部署到哪里去才好。”

  陆夫人捊了捊衣袖,似掸去一些碍眼灰尘似的随口道:“就送到东侧的义庄罢。”

  宋嬷嬷似乎愣了一下,觑到陆夫人脸色,便赶忙低下头应道:“是。”

  ……

  宋嬷嬷亲自将二人领去义庄。

  走出不远,便在园子里见到两个粗壮下仆抬着一个麻袋,麻袋里传出唔唔之声。

  见到宋嬷嬷,那几人站定,为首一个拱手道:“姑母,这蹄子还不老实。”

  嬷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说道:“弄几只饿狠了的野猫子扔进袋子里去,花了那种媚惑子脸,看还老不老实……”

  话音未落,麻袋里的工具死命挣扎起来。

  两个壮汉都没摁住,那袋子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从袋口挣出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

  破碎的衣服上是数条深浅纷歧的带着血的鞭印,嘴里被塞得严严实实的,她恐慌满面地朝着宋嬷嬷摇头急摆,似有求饶之意。

  宋嬷嬷冷声道:“哼,不识趣的工具,夫人美意留了你在二令郎身边伺候,你却竟敢生出攀扯些此外心思。”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工具,现在说什么也晚啦,拿去人伢子随便卖到哪个妓馆吧。”

  听到这话,那女子口不能言,只能嘶声挣扎,满目怨毒,死死地盯住宋嬷嬷。

  粗壮男仆将那女子用力摁回去,袋口一锁,重新抬起便向前走。

  沈南玉隐隐望见他们前去偏向有几个紧挨在一起的破旧小园子,料想这个女子只怕出去之前还要再遭些折辱。

  宋嬷嬷目送那些人远去,不待沈南玉发问,便阴恻恻地说道:“哼,瞧见没有,不听话即是这下场。”

  “要想活得畅意,主子让你跪,你就得趴严实了,主子让你哭,你就得嚎开了嗓子,主子要是盯上了你的皮肉,你就得由着人剜得痛快了……”

  沈南玉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问道:“嬷嬷,这女子是犯了什么事啊?”

  宋嬷嬷冷哼一声:“哼,长得这般媚惑,就算今日不犯事,明日也肯定犯事,照旧早日打发了清静。”

  沈南玉听到这般混账之言,不由得侧目,费度则轻哼了一声。

  宋嬷嬷白了二人一眼,说道:“我家夫人治下法度森严,对二位令郎尤其管得严……”

  “眼看着两位令郎都成年了,若是府里的下贱婢子生出不循分的心思,岂不是坏了王府的规则和名声,所以这次迁府便只带了些忠厚老实的,偏偏这放到了二令郎院里的是个漏网之鱼,看着倒智慧伶俐的,却不是个循分心思的,主子给的富贵路不走,偏要寻那不痛快……”

  宋嬷嬷絮叨了许多,且话里有话,沈南玉心思转动。

  钟鸣鼎食之家的后宅事非多,那些胭脂香粉之下掩藏了几多的污秽运动。

  在身世珍贵的上位者眼中,这些身份低贱又不循分的奴隶婢女便像那无孔不入的毒藤一样,一旦发现毒藤有意欲攀附他们高尚血统的念头,她们必欲除之尔后快!

  这女子未必就犯了什么不行饶恕的大罪,却被人找个由头除去还要泼上污名脏水!

  好一个法度森严的陆夫人!

  沈南玉垂眸,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幸亏此时还瘦弱不堪,难辨牝牡。

  宋嬷嬷又带着二人走了没几步,便说到了。

  沈南玉打眼望去,这是数个破落小院落中的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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