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内，苏家的盐铺还在开着。
苏州搓着脚丫子，坐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朔方黎民，满脸笑容。
他是苏家的老人，如今被苏阳留在这里治理店肆。
“苏掌柜又在晒太阳，没有正经事做，是个废人。”
朔方城内小孩子跑已往，扮着鬼脸笑嘻嘻。
苏州咧着大嘴哈哈大笑，闻闻搓脚趾的手，没味，天天洗的，只是习惯而已。
以前没盐，舔一下，虽然恶心，但是下饭。
让人端来水，把手仔细洗一遍，然后当着那些孩子的面仔细转转，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好好洗手的。
然后从怀里掏出糖块，示意那些孩子过来拿。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冲上来。
是蔗糖，甜甜的，吃起来很好受，很幸福。
给娘亲和阿耶吃，他们却说不爱吃，也不知道为什么。
店肆内的工人们看着苏州分发蔗糖的样子，笑着，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一包，递给苏州。
苏掌柜是个好人。
这是朔方城内的黎民都说的话。
苏家的店肆越来越大，里面卖的工具也越来越多。
这是朔方黎民都知道的。
梁洛仁身披甲胄站在不远处，看着热热闹闹的苏家店肆，看着苏州陪孩子们玩耍的样子，再看看店肆内琳琅满目的货物，内心庞大无比。
随后摇摇头，指挥手下将士冲上前去。
“大唐进攻梁国，尔等有内奸嫌疑，禁止售卖货物，马上关门。”
“奉梁国天子命令，检查苏家店肆。”
一名名五大三粗的军士冲上前，挥舞着手中的刀剑，驱赶着黎民。
苏州看着走在后方，气势沉稳的梁洛仁，脑海中泛起苏阳曾经的话。
如果有一天大唐和梁国开战，你会有生命危险？
我愿意。
那是他的回覆
苏州笑着面对梁洛仁的到来。
“梁将军，店肆检查，可否允许我等把店肆内的货物送于黎民。”
“我等可在军士的监视下进行。”
苏州拱手行礼，高声道。
声音传遍周围，黎民纷纷侧目。
好人啊。
梁洛仁攥紧拳头，这里有梁家的股份啊。
可是看着黎民们希冀的眼神，他们没有因为买到低价货物，就把心偏向于苏家，他们没有因为苏家货好，就阻止执法。
他们虽然不舍，但也记得梁家的好。
梁洛仁动容了一下。
“发吧。”
苏家店肆外，再次排起长龙队伍，一袋盐，一袋糖，两颗菜，一小袋米，一小袋面。
爽爽利利的发下去，黎民临走前对苏家店肆行礼。
这是好店。
这是好商人。
梁师都的府邸中，一群梁国贵族再争吵，在辩说，在疯狂的相互指责。
有人说梁师都是个废物，挡不住柴邵的雄师。
有人说梁师都通敌。
有人骂颉利和突利不守诺言不救他们。
另有人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心中盘算着怎么能买命，自己在大唐有没有认识的将军，能不能买条命，买家族的命。
亦有人在暗自叹息好日子到头了，终究是要支付价钱的。
人生百态，纷纷上演，各人都在相互上演。
你笑我贪婪，我骂你无度。
你说我无耻，我嗤你没底线。
你说我儿子强抢民女，以后会是被清算的工具，我说你儿子强抢黎民，搞的人家破人亡。
有人指责对方纵兵劫掠，以后没有好下场。
有人说对方随着颉利南下过，是保命的条件。
各人都露出貌寝的一面，他们都在故作大方的指责别人。
梁师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丝动容。
这都是早就预料到的事。
这都是早就知道的事。
这不是最正常的问题吗？
当有人汇报梁洛仁纵容苏家店肆，把所有工具都免费送给黎民时，这些朔方城内的贵族又都一同指责梁洛仁是废物，一点事都干欠好。
知不知道那些货物收缴上来，可以卖几多钱，没准能在突厥那里买个贵族位置，没准能逃命去草原呢。
梁师都无所谓他们的态度。
梁家已经做好了选择。
夜深人静时，梁师都和梁洛仁面劈面相坐。
“这是颉利和突利的信，你看看吧。”
梁师都把两封信摆在面前。
狂妄自大，无知无畏，疯狂奸诈。
等等负面词语都可以用在两封信上。
叔侄二人不愧是一家人，做的选择都是一模一样的，说的话都是八九不离十，没多大差异。
让梁师都送钱送人送武器，让他们赶忙能干掉对方，然后再救他。
顺带让梁师都守好大门，他们马上来救。
在他们二人眼中，似乎只有对方是对手，扭过头就能捶死大唐一样。
这种把大唐不屑一顾的心情，不把大唐看在眼里的态度，确实很爽。
可是也让人很恼怒。
这是完全不把他们梁国的命当命看啊。
这也太弱智了吧。
“兄长，我们该怎么办？”
“突厥一点力都借不上。”
梁洛仁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完全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梁师都眼神坚定的看着梁洛仁。
“你可知为何我一直在汉人和突厥中，选择汉人吗？”
梁洛仁摇摇头，他真的不太明白。
“因为草原残忍，他们越发明白权衡利益。”
“汉人不会，我们知道什么叫做族人。”
“我们有时候越发不理智，我们会做更多的不关乎利益的事。”
梁师都拍拍梁洛仁的肩膀，走向一边，温柔的道。
“洛仁，我死后，你记得，一定要坚定的告诉梁家人，坚定自己是汉人，不是胡人的决心。”
“你记着，人生不只有利益可以权衡，另有其他工具可以权衡。”
“十三将士归玉门，那是何等神经病的行为。”
“为了一支不知生死的偏军将士，雄师出动，不记生死财富的进军，进攻，是何等的不计利益得失。”
“但是，正是这种不盘算利益得失的行为，才让人震撼，才让民族归心。”
“这是汉人和突厥人最大的差异。”
梁师都是军人身世。
对于军人来说，被团团困绕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被后方放弃。
被困绕，可以杀出去，被放弃，那就只有一死了。
只为了吃
今天心烦，许多事撞在了一起。 又累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