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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龙

第四十七章 关山行(5)

黜龙 榴弹怕水 3213 2022-01-02 09:00:00

  “去吧。”

  张行扶着刀来到兵部驾部员外郎李定门前时,天色已经稍晚,他随手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来塞给带路的驿站帮佣,然后便抬起绣口刀来,用刀鞘拍了拍门。

  拍了数下,门内无人应声,张行无奈,只能开口叫门:“靖安台中镇抚司锦衣第二巡组巡骑张行,奉钦命专巡两都三河内外,闻得兵部驾部员外郎李定在此,特来造访。”

  门内明显有些消息,但出乎意料,照旧没有开门。

  张行终于不耐,再次以刀鞘拍门,言语爽性:“李定,你是世家子,该明白原理,我家巡检白有思刚刚死了一个刑部侍郎的堂兄,又摊上你表兄这档子事,走了三日连个桃子都吃不上,正闷着呢……她是凝丹期妙手,一刀把你砍了,强说你跟你表兄一起逃了,到底算谁的?赶忙开门!省得被吊起来打杀威鞭!”

  门内再度有了一些消息,片刻后再度恢复平静,而就在张行准备踹门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然后闪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着一套浅绿色官服,带着一个无翅幞头,身材算得上是高峻,却有些微微蜷缩之态,五官也挺规则,却双目无神,精神萎靡,黑眼圈清晰可见,外加胡子拉碴,面色发青。

  张行怔了一下,忍不住就地吐槽:“就你是李定啊?兵部驾部员外郎,韩逆的表弟?叫了半天不开门?”

  对方点了下头,同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局面一时有些尴尬。

  但也就是这时,随着一股夏风自驿站外的桃林吹来,张行突然闻得对方室内一阵香风卷起,就地蹙眉:“你熏了香?”

  李定摇了下头,欲言又止。

  “是我熏了香。”一个声音突兀从李定身后传来,随即,一名紫衣戴帽人转出门后。

  其人声音婉丽,身材高挑,仪态感人,皮肤白腻,虽然是男装妆扮,且以帷帽遮面,却毫无疑问是个有殊色的极美貌女子。

  张行怔了一下,又看了眼李定,名顿开,便赶忙说道:

  “是这样的,我也不想打扰两位……但韩世雄这破事,我家巡检若不能处置妥当,怕是上头又要抓一个姓白的砍了顶罪,还请李员外做个妥当交接,我再去给我家巡检做个交接……早做早了断,就不延长你们快活了。”

  那女子愣了一下,伸手去摸腰间,似乎要去取什么工具,倒是李定,无奈干咳了一声:“就依这位锦衣巡骑的言语,咱们早做了断。”

  闻得此言,女子刚刚束手,而张行也昂然越过李定入了房内,然后兀自坐下,门前的那位兵部驾部员外郎也只好叹口气,转过身来落座。

  倒是那女子,反手掩门后,单手扶着腰间,立在了李定侧后方。

  “我直言好了。”张行将绣口刀扔到桌上,认真以对。“李定,你母亲是英国公的亲妹,你本人是陇西李氏的嫡传,这般身世,早年另有才名,却只在三十六岁于兵部做个驾部员外郎,卖力修缮驿站、门路……”

  “我家李郎绝非池中之物。”紫衣女子忍不住插了句嘴。“还请左右自重。”

  “我晓得,我晓得。”

  张行赶忙搪塞。“我这么说又不是为了羞辱谁,而是想提醒李员外,韩世雄的事情既是通了天的,也是贯了地的,上头不会放过,我们巡检这个现管也绝不行能放过……你知道吗,只是来的时候,吉安侯府就给了我们巡组每人五十两白银的辛苦费!”

  李定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对于那等门宦,其实不多。”

  “银价已经飞涨了。”张行无奈对道。“你也不要摆世家子弟的谱,咱们就事论事,这事情里面,最大嫌疑无外乎是你二舅、三舅与你而已,你们舅甥三人一前一中一后凑得太巧,而这其中,又数你最没有基本……那若是真找不到你表兄,非得弄一个说法交接上去,我刚刚敲门时的言语,未必不能成真!”

  紫衣女子早早气急,却居然没有发作,只是隔着帷帽瞪住了来人。

  至于李定,缄默沉静片刻后,终于认真来答:“话虽如此,但我委实没有做此事。”

  “你亲表兄,不想救一救的?”张行蹙额来瞥对方。

  “虽然想的,我长舅前英国公对我极好,我即是跟我表兄没什么关连,也要念着我长舅的好。”李定叹了口气。“但这件案子,一定无救,我又能如何呢?不外我也不瞒左右,这次抢修门路的事情是我自请的,本意就是想在路上见我表兄最后一次,做个离别……结果路修通了,到了此处才知道,他居然已经逃了。”

  张行点颔首,继续来问:“那左右觉得,会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李定惊奇反问。

  “不错。”张行恳切回复。“这件案子之所以麻烦,一个在于是大案、钦案,所谓事关重大,不出个结果决然不行;另一个在于可能繁复、嫌疑众多……我这样刑名上的笨蛋是不指望能查清楚了,但如果左右这般人物能给能让上下都名顿开的说法,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想来我们巡检也会谢谢不尽。”

  李定犹豫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并不意外的答案:“或许真是我表兄酒量过人,灌醉三人后偷了钥匙,又借着大雨自家逃出去了。”

  张行点颔首,并不以为意,直接起身拿起佩刀告辞,甚至还朝那位紫衣女士稍作拱手。

  李定也只能在对方身后稍作拱手。

  “哥哥,他刚刚是在索贿吗?”

  人一走,紫衣女士便脱下帷帽,气愤追问。

  “不是。”李定犹豫了一下,照旧拢手说了实话。“他是在提醒我,如果真找不到我表兄,事情僵硬了,那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由我出头,去诬陷我随便哪个舅舅……这样,吉安侯家的千金就能给靖安台的曹中丞交差了,我也能省的被大浪打翻。”

  紫衣女子怔了一下,气急松弛:“怎么有这种小人?”

  李定微微摇头:“他倒不是纯小人,不外是个智慧人,智慧人看出上头心意后把话说出来、传下来而已。”

  “哥哥是说白有思?”紫衣女子愈发惊奇。“她在东都素有名声,居然也要为了家族这般无耻吗?”

  “不是。”李定站起身来,转头相顾,言语爽性。“是陛下与曹皇叔。”

  紫衣女子登时愕然。

  而李定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思索片刻,却又直接挽住对方手,老实来对紫衣女子:“十娘,这件事遇到硬茬子了,我虽与两个舅舅反面睦,却也不能做诬陷,可若留在这里,怕又要露了破绽,白白被卷进去……我只问十娘一句话,若是我被迫亡命江湖,再度蹉跎,你可愿再来随我?”

  女子眼神登时温婉起来:“哥哥说什么呢,既一意出奔,又蒙接纳,十娘今生唯一人而已。”

  “张三哥回来了?”

  张行回到桃林驿大堂的时候,占据了整个驿站的锦衣巡组成员正在集中用饭,白有思高居其上,桌子上摆了许多洗好的桃子,而见到张行回来,第一个发问的赫然是秦宝。“三哥去见那什么员外郎李定了?”

  张行赶忙颔首,然后坐了已往。

  “你觉得李定这人怎么样,有嫌疑吗?”劈面的钱唐闻言立即放下手中馒头,想为巡检大人分忧的心态不要太明显。

  “怎么说呢?”刚刚坐下来的张行在座中叹了口气。“深不行测!”

  堂中一时平静。

  旋即,李清臣主动来笑:“不外一面之缘,怎么就知道人家深不行测?”

  “是这样的。”张行拿了个馒头在手,恳切交接。“李定这小我私家我没看透,但是他的姘头我倒是看透了一二……”

  堂中一时鸦雀无声,险些所有人都去看白有思,而黑了脸的白有思也直接冷冷开口:“他姘头如何,有多高多胖?”

  “用多高多胖来形容那种人物浅薄了。”

  张行朝自家领导拱手交接。“那女子容貌、肌肤、举止、气度、声音,都是我生平所见一等一的存在,而我通了前六条正脉后,五脏与四肢连结,虽然距离妙手还差很远,但基本的五感是明显上了一层,可就是这个样子,却直到女子开口前却一直没有察觉到她的方位,可见武艺,或者说修行层级也是很高的……”

  白有思明显眯了眯眼睛,周围人也都认真来看张行。

  张行丝毫没有在意这些目光,只是认真继续解释:

  “一个女子,有一方面比力出众是很寻常的事情,各方面都很出众,另有那般武艺,我能想到与之相比的巾帼,就只有我们巡检一人而已……诸位,你们想一想,假设有一日,我们巡检突然扔下职务,委身某一员外郎,行则扈从、卧则同寝,并视彼辈为天下英雄,你觉得,我该怎么评价那小我私家呢?难道说他是个废物?

  “我只会说,天下何其不公,竟使左右志气不能伸张?”

  话至此处,张行顺着白有思目光扭头去看楼上一层,只以为对方尚在,便遥遥大叫:“李员外,尊驾莫非以为,我是个买椟还珠之人,不认得谁才是真英雄?”

  “不要喊了。”白有思收回目光,没好气言道。“你拿馒头的时候,人家就已经直接走了!”

  张行掰开馒头,咬了一口,丝绝不慌:“既然逃了,岂不是做贼心虚?正好请巡检拿了!捆在柴房里!”

  白有思难得一笑,下一刻直接从大堂中消失不见。

  PS:各人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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