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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龙

第三十四章 天街行(7)

黜龙 榴弹怕水 3564 2021-12-24 19:11:45

  “小哥,昨晚上那场子总共几多钱?”

  翌日一早,外面稍有消息,秦宝便翻身而起,顺便把同塌的张行惊动,而张行刚一起来,便又惊动了门外,立即有人询问要不要早点,继而送来了充当早饭的咸菜与粥,另有一壶温热的茶水来……张行素来好奇,光膀子来吃工具时难免多问了一句。

  “官人有问不敢不答,我家小都知的席面,开三十人大堂即是六十贯基础钱;席面分三等,昨晚是最高的,要三十贯;专添的酒水另算,我也不知道细数,只觉得约莫也得要三十来贯,舞乐是自家的,只要十贯……至于昨夜歇息和今日早茶,全都是附赠的。”小厮也是见惯了局面的,立即束手稍待,说的礼貌清楚。

  “知道了,辛苦了。”张行听得明白,微一颔首。

  “不敢称辛苦。”小厮听到这里,语气更好一点,便也退下了。

  “这么一算,昨晚上岂不是花出去足足两匹上好骏马?”人一走,光着膀子坐过来的秦宝也忍不住算计起来。“这小林都知,一年下来,便能赚六百匹马来?”

  “这种三十大场子,一旬能有一两次就了不得了,否则你想让小林都知累死吗?”

  正在喝粥的张行强压吐槽对方计量单元的激动,勉强端着粥踩着凳子来解释。

  “至于这两匹马,也不是尽数归小林都知的……当先要抛去两只马腿的酒席资本;安二娘这里要抽房租钱,预计也是两个马腿;剩下四个腿,也是满院子一起分,从上到下,不光是飘在我们跟前的这些人,另有厨子、保安、清扫……我预计小林都知能分到一个半马腿朝上,二十贯。”

  “小林都知这般利害,一晚上入帐一个半马腿……照旧多,但听着就没那么吓人了。”秦宝连连颔首,却又摇头。“只是那安二娘不是工具,只凭屋子便要平白收走两只马腿!”

  “你想什么呢?”

  张行彻底无语,却是一口气灌了一整碗的粥,这才继续指点了下来。

  “你以为安二娘拿走两只马腿便可以塞自家马厩了?她也要分出去的,只不外她是要分到外面……正常税赋是一说,当地的净街虎、帮派老大,怕是都要分润的,即是坊中间的那个青帝观,预计也得日常孝敬……不外话得反过来说,安二娘预计是个有本事的,巨细林都知也都有些顶级人脉,还不会太受欺压,这坊内那些稍逊的座头、都知,怕是早就被这些当地的净街虎、帮派老大连人带钱一起吃干抹净了,劈面卖身子的女人更别提。”

  秦宝听的面色白一阵、青一阵,半晌没有言语,也不碰那粥。

  言至此处,张行早抹了嘴,回到榻上开始整理衣物,眼看着这般,却照旧键政习惯不改,继续逼逼叨叨:

  “说到底,你秦二郎难道以为良家女子都是自愿进这温柔坊,打小立志成个都知的?照旧觉得这天底下的女人个个跟咱们那位巡检一样厉害,一嗓子亮出来,司马二龙也得退避三舍?”

  “那我以后不来这温柔坊了!”

  光着膀子的秦宝竟是一口粥都没喝下。

  “不至于。”张行一边套袜子一边赶忙来劝。“《女主郦月传》里引用了青帝爷《太玄经》的一句话,照旧有些意思的……说凡事必有初……就是说,什么事情都要追究基础,与其想着戒了温柔坊,不如做公的时候秉公执法些,让这天底下少出点卖儿鬻女的事情。”

  秦宝重重颔首,低头喝了两口粥,便起身要穿衣服,看来终究照旧有些想法。

  不外,等他起身后似乎意识到什么,却又对已经穿着好的张行郑重拱了一拱手:“多谢三哥教诲。”

  张行本能意识到自己嘴太碎了,然后才醒悟过来是三哥是自己,于是赶忙摆手:“都是瞎扯,你自己立身正、有主意就行,别太当回事。”

  秦宝面色微红,点了颔首,也去穿衣服,稍倾便穿着整齐,随张行一起来到天刚蒙蒙亮的侧院中,却惊愕发现,除了些许仆役运动,昨晚上那么多同列,竟然只有二人早早起来。但既然起身,也欠好回去睡,便相互拿捏住腿脚,稍微运动筋骨。

  当此场景,秦宝再次没有忍住:“张三哥……”

  “你说。”

  “你不是普通排头兵吧?”

  “为什么这么问?”张行并没有太多意外,他这人就是这样,昨晚上浪的时候没多想,现在却已经忏悔了。

  “否则三哥怎么知道这么多?”资助按着腿的秦宝认真来问。“我现在看你在我们这些人面前,就宛如当日我在村子里那些同伴面前一样……我不是自夸,而是真觉得三哥是有说法的人。”

  “什么说法?”张行继续追问。

  “三哥是不是有什么欠好说的身世?”秦宝压低声音恳切来问。“就似乎我家里是东齐的数代仕宦,你是更厉害的身世,更为难说出来。”

  “没有。”张行听到这里,反而茫然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咱们巡检,另有昨天探询到的司马二龙。”秦宝叹了口气。“另有咱们中丞……这些厉害的人,不都是贵种?”

  张行听这话就无语:“胡扯什么?你这是迷瞪了……我只说一个例子,你就晓得自己错的多过头了。”

  秦宝立即竖起耳朵。

  “是不是你告诉我的,北衙是不是有一位复阳的牛督公?他也是贵种?”张行戏谑来看对方。

  秦宝旋即以手击额。

  “高门贵家虽然容易出妙手,也容易出教养上佳的人物,那是因为他们生下来就不愁吃穿,可以放心修行,放心念书。”

  张行见状,乘隙站起身来,继续冷笑讥笑,基本上是一副愤世嫉俗之态。

  “遇到不懂的,便能寻到名师解惑;自家泼天的势力,就不必像其他人那般动辄受委屈;自家花不完的钱,也不必像他人那般为了盘算几文钱郁闷不忿……最简朴一个例子,庄户人家十几亩地,生个儿子到十二三,虽然可以百日筑基了,但也可以下地干活了,平白花费百日供养,日后还要每日习武冲脉打熬身子到二三十,便绝了九成黎民修行的念头,而高门大户的孩子呢,险些人人视筑基为理所虽然……这个例子,不是当日你告诉我的吗?怎么到了更往上的田地,同样的原理,反而又痴呆了呢?”

  “是。”秦宝彻底释然。“是我想多了,那些高门世族的子弟强归强,咱们却不应妄自肤浅。”

  张行点了颔首,便要再灌点鸡汤好方便拔苗助长啥的。

  不外,也就是这个时候,黑不隆冬的晨色下,突然有一人不尴不尬的走了过来,抱着怀来看二人打熬筋骨,逼得张行与秦宝二人闭了嘴。

  “你就是那张三郎啊?”看了半晌,那人便来询问。

  “是我,兄台怎么称谓?有什么事?”张行老早看到对方有些姿态,警惕心拉满,也是立即收身。

  “没什么,我是靖安台西镇抚司伏龙卫的,叫王振,昨晚上听我家司马常检喊什么张三郎文华天成,专门来看看……没想到却只是个正脉锻体的修为,也是吓了一跳。”那人抱怀冷笑。

  张行与秦宝面面相觑,明显都觉得这人好无聊,比李清臣都幼稚那种。

  半晌,照旧张行点颔首:“不错,正脉也只是通了五条,让王兄见笑了。”

  见到这俩人不以为耻,那王振也觉得无趣,却又不愿意就此离去,忸怩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终于再来笑问:

  “刚刚是不是张三郎说的,贵种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话莫不是看不起我家司马常检?”

  这就是在挑事了。

  秦宝立即皱眉,便要辩解。

  唯独张行觉得无趣,却反映格外爽性,他直接扭头,朝着身后主修建放声大叫:

  “巡检!司马二郎的伏龙卫上门挑事了!有个叫王振的,说你酒品欠好,二十五六没人要!”

  此言一出,满院子灯从待客的厢房到楼内他处,险些瞬间亮起,喧哗声喝骂声,基础不停。

  那叫王振的伏龙卫愣了一愣,竟然连屋子都不敢回,乃是拔腿就朝着院外坊中深处跑去,那速度,绝对是用了真气助力的,尺度的妙手。

  王振既跑,却跑得了羽士跑不了至尊像,几十口子锦衣巡骑与七八个伏龙卫被惊醒,直接在院中喧哗起来,继而生长成群殴。

  其实真打起来,使出真气,肯定是伏龙卫这些明显更精锐的人胜上半筹,但这不是白巡检与司马常检都在吗?而且天还徐徐亮了,那位白巡检还趴在三楼窗口喝粥,面露戏谑,亲自观战。

  更要命的是,伏龙卫的王振还自知理亏逃跑了,司马二郎想息事宁人都找不到按头的。

  最后,居然是伏龙卫一众妙手狼狈逃出。

  一场闹剧,不值一提。

  不外,这日天气闷热,云层压低,众人早上发了汗,也都烦闷,便也就地扔了红绳,各自散去,约定好回去换了衣服,再往岛上候命。

  张行乐见这种摸鱼假,便跟秦宝一起回了承福坊,带着对方细细看了那个院子,说好了分院合租,这才换上锦衣、跨上绣口弯刀,不慌不忙往岛上已往。

  等到了岛上,黑云压城,立马又开始下雨,原本据说是有个什么往大内的任务的,也直接取消了,一众人继续望天摸鱼扯淡。

  不外,这个时候,算是真正入职第一天张行便已经察觉到锦衣巡骑相对于净街虎的高端来了……都是摸鱼,净街虎那些人只在酒肆那里说街上八卦,讨论市价,说个发达的路数;而锦衣巡骑这里,却是谁谁升迁了某处,某家联姻了某处,即是最低级的八卦,也能扯到宫中和相公尚书们。

  从上午摸到下午,又是愉悦的一天,张行也满心鼓舞,只是忏悔忘了带书来看,否则听着政治八卦看着历史小说,岂不美哉?

  雨水淅沥,净街铜钵终于有气无力敲响,众人开始散去,张行也只想着明日起带着书来……可是,正当锦衣巡骑们离岛泰半时,突然有骑士冒雨往岛上而来。

  临到桥上,马匹脚下打滑,直接滚下马来,狼狈不堪,却居然是刑部的衣服。

  原本要去接应的许多人只是冷眼旁观,并无一人去做理会。

  但下一刻,这名明显腿部受伤的刑部骑士便在泥水中喊出了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来:“刑部大牢被劫了!几百个钦犯都跑了!我家侍郎着我来找中丞兴兵!速速带我已往!”

  这么快吗?雨水中,都已经走出岛的张行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摸鱼生活稍作哀叹。

  PS:各人平安夜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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