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阳公,王长史...”
见到两人的一霎那,沈田子全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精气神为之一泻。
“哐当。”
长刀脱手。
沈田子眼中有不解,有不甘,更有种被“自己人”叛逆的痛楚。
“我...所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制衡王镇恶吗?
照旧说...
他的存在只是刘裕的一个错误。
毛德祖乘隙上前绑住了沈田子,这时刘义真和王修也走到沈田子面前。
没有对视,沈田子面部一直垂向地面,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情。
“沈田子。”
“字敬光,吴兴郡武康县人。少时便追随太尉讨伐桓玄之乱,拜太尉参军,封爵营道县五等侯。厥后北伐南燕、平定刘毅和司马休之、攻灭后秦,皆立下汗马劳绩。”
刘义真说着沈田子的过往,言语中尽是唏嘘。
“君乃良将,但千不应,万不应起自己的小心思。”
沈田子缄默沉静。
“原来,你犯的罪,足以让我斩了你。”
“但...事皆有因。你会被押往建康,有什么委屈或是不忿,都当着太尉面说清楚。”
说罢,刘义真摆摆手,几个士卒上前给沈田子上了枷锁。
眼看刘义真就要离去,沈田子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也选择了王镇恶对吧?”
刘义真身形一顿,却没有转头,而是背对着沈田子:“我给过你时机。”
“原来,我更倾向于你的。”
“你是南方将领,基本不在关中。怎么看,我都该选择你。”
“可是...”
“你的杀性太重!”
“你的战略也有问题。”
“选择你,风险太大。”
“最重要的是...”
刘义真失望的低下头:“你千不应,万不应,冒充战败给胡夏,败给匈奴。”
“我认识的沈田子,应该是那个敢以数百偏师深入敌人要地的沈田子。”
“该是面对后秦数万雄师都敢拔剑搏命的沈田子。”
“更该是那个恢复关中,恢复汉治的沈田子。”
“而现在的你,不是。”
“你现在只是个没有大局、自私自利的家伙。”
“这样的你,我怎么会选择?”
刘义真说完,心中郁闷之气似乎也吐了个洁净。
而沈田子最后照旧不甘的问了一句:“你就不怕王镇恶造反?”
刘义真此时终于转过身来盯着沈田子的双眸:“就算他造反,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不应以未发生的罪名来审判现在的人。”
沈田子嗤笑一声:“幼稚!”
“或许吧。”
刘义真不再和沈田子争论。
“刘义真,你选择王镇恶,你总有一天会忏悔的!”
沈田子凶狠的向刘义真喊出这句似威胁似预言的话,而刘义真却置若罔闻。
唯有身边的王修,行动突然僵直。
就在沈田子喊话后,王修才意识到一件事。
沈田子...
他代表着南方将领。
代表着南方世家。
甚至代表着刘裕本人的威信。
冒犯了沈田子,桂阳公以后的路可能会很难走。
“呼——”
王修脑中泛起了许多工具。
不行!
不能让桂阳公羽翼未满时就面对这一切。
至少,不能让桂阳公近期返回建康,否则针对沈田子的恶果发作,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几天的相处下来,王修对刘义真的态度已有所转变,将自己当成了刘义真的臣属,所以自然要为其出谋划策。
王修看着如释重负的刘义真,悄悄下定决心——
自己一定要让桂阳公留在身边!
一切为了桂阳公!
————————
刘回堡。
塢堡的大门徐徐打开,王镇恶率部众踏入塢堡。
塢堡,是战争年代的产物。
其多为民间防卫而修建的修建,具有很浓重都军事化色彩。其起源于西汉武帝时期和匈奴拉锯的塞外列城,厥后在王莽时期因为战乱开始在天下普及,成为了世家大族的凭据地。
东汉光武帝曾试图瓦解塢堡体系,可惜并没有乐成,这也为东汉一朝的世家之盛缔造了条件。而等到了南北朝时期,北方的塢堡和南方的田庄已经成了两面最为重要的组成身分,其内部已经组成了独占的生态体系。(这一直流传到明清,好比说台甫鼎鼎的土木堡)
正因如此,塢堡的修建一般都有两个特点——易守难攻和占地巨大。
所以王镇恶异常小心,身边士卒阵型始终密集,警惕的注视着门路两旁的沈田子部,不给他们一丁点可乘之机。
一直走到了最深处,这里即是塢堡焦点,也是沈田子部一众高级将领的指挥所。
“见过王司马!”
沈敬仁见到王镇恶笑的格外卑微,似乎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沈将军被桂阳公召入长安,虎符印信皆不在此,合兵之事我等却是做不了主。”
态度很谦卑,可言语尽是软钉子。
而王镇恶基础不吃他这一套。
他直接拿出一枚金印。
“安西将军印在此!此地戎马,皆由我统领!汝等可有异议?”
一句话差点把沈敬仁噎死。
准确来说是王镇恶手里的金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枚小小的金印。
这一刻,他都怀疑王镇恶是不是已经把刘义真给杀了,然后夺其金印意图谋反。
这是安西将军印啊!
桂阳公怎么敢把这工具给王镇恶?
他就不怕...
此时沈敬仁心里也慌了神,不敢有任何行动。
他一个眼神示意周围的暗子,想要让他们终止行动。
岂论是王镇恶真的已经开始谋反照旧桂阳公信任王镇恶信任到已经能交出自己的金印,这对于沈田子部都不是好消息。
无他,因为这两种情况都是让王镇恶已经没了忌惮。
惹急王镇恶,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但计划不如变化,军营最终照旧骚动起来。
“什么情况?”
沈敬仁以为是手下有哪个不长眼的没听他的命令擅自行动,心情此时有些七上八下。
而王镇恶也绷紧了神经。
“何以如此?”
两人黑暗都握紧了腰间兵刃,不把相互背后留给对方。
此时沈敬仁和王镇恶双方都悄悄预防,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随时可能发生火拼。
但幸亏骚动原因并不像二人料想的那般,而是有军营的斥候来报——
胡夏先锋赫连璝率三万人绕过刘回堡,直奔东方!
就在晋军内部发生剧变之时,埋伏在身边的饿狼胡夏也亮出了獠牙。
胡夏先锋军统帅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胡夏太子赫连璝。
在沈田子冒充战败后,赫连璝发生了一种“晋军不外如此”的错觉。
所以此时的他野心也膨胀开来。
既然晋军如此孱弱,那何不直取关中要地?
于是赫连璝便绕过刘回堡,计划直取咸阳。
但出乎赫连璝意料的是,咸阳守军...有点强啊!
因为王镇恶事先部署了三千精兵,配合咸阳高峻的城墙和成排的连弩。密密麻麻的弩箭,一度打的赫连璝怀疑人生。
没有选择强攻,赫连璝用出了自己的天赋技术——喊爹。
“给后面的大单于传信,告诉他晋军都是草包,请他速速入关,剿灭刘回堡的晋军主力!”
至于赫连璝自己,见咸阳难以啃下,他脑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既然晋军主力都在刘回堡。”
“咸阳又有重兵扼守。”
“那...”
赫连璝猛的望向南方。
那长安呢?
现在岂不是说长安空虚?
赫连璝身为匈奴太子,那也是继续了匈奴打仗灵活多变的特性。
专挑七寸打这是游牧民族刻在骨子里的能力!
一想到这,赫连璝有些兴奋,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线。
“去征集四周所有的船只!”
“我要给父亲一份大礼!”